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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責(zé)備(1)

到了李妟寢居門外,玉華跑上前,為李遵誠推開房門。

門內(nèi),李妟坐在席中,李姿正端來湯藥。

之前蕓琬擔(dān)心李姿會害怕,便命人將她帶到曬場,幫忙照看那里正在晾曬的草藥。

“阿翁……”看著面色十分凝重的父親,她吃驚地喚了一聲。

李妟卻面無波瀾,扶著跑過來的青眉緩緩站起:“阿翁……”

李遵誠一見那湯藥,一見那孱弱的病體,滿腔郁結(jié)之氣瞬間被壓制下來,他頓了頓,心緒幾番起伏最終爆出一句:“胡鬧!”

除了李妟,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李遵誠好像還從未對妻女如此動怒過。

“青眉,”蕓琬卻上前吩咐道,“先服侍妟兒把湯藥喝了……”

“諾……”

李遵誠等李妟喝完藥,方沉著臉開口,但氣息好似已無沖擊之力,只剩下凌厲的聲音:“胡鬧!你用這樣的謊言騙別人,也要騙家里人嗎?你身體虛弱,可是腦筋何曾不清楚,如果你早就聽說了他們的謀害,為何今日才提起?”

玉華和青眉心虛得很,她們最清楚那一番上報的言辭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為了不提小飛蟲,也別無他法。

她們雙雙低著頭,只等著李妟定奪如何解釋。

但李妟只是沉靜地看著李遵誠,待他把所有責(zé)問和盤托出。

蕓琬看看李遵誠,又看看李妟,擔(dān)心父女倆就僵持在這兒,忙輕聲道:“妟兒,你阿翁不是在責(zé)備,只是有疑慮……我們都知道你阿翁的為人,最在乎的就是忠義,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別人不會認(rèn)為是小孩子在隨便說說,只會以為是大人授意,這讓你阿翁還如何安心自處……”

“阿翁阿母,阿姊沒做什么呀,”所有人中只有李姿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在喝藥啊……”

李遵誠不語,蕓琬輕嘆一聲。

青眉貼近李姿,戰(zhàn)兢兢地低聲道:“妟少主推測誣陷主人的幕后之人是……靳侯,讓我們上報給了主人和來辦案的監(jiān)御使大人……”青眉的聲音越來越低。

李姿大吃一驚:“靳侯?”她想到,“晨間阿姊說,不出十日我們李家就會解禁,是因為可以抓到幕后之人嗎?是靳侯?”

蕓琬愣住了。

原來如此……李遵誠無比痛心地道:“監(jiān)御使現(xiàn)在不知道詳情,但他查證之后呢?你認(rèn)為無憑無據(jù)就會把靳侯府封禁起來嗎?你認(rèn)為再抓一個嫌疑人把局面攪渾就能解了李家的圍嗎?”

李姿驚得睜大了眼睛,原來……原來這就是阿姊所說的解困之法?!

“家訓(xùn)為誠,無論什么情況,都不能失了氣節(jié)……”以為志在必得,已經(jīng)到處放言了……明白她想為家人解困的急切心情,李遵誠不由嘆了一聲,“我會寫個請罪書,你……不要再多想了。”

“阿翁,”李妟輕聲道,“如果這是真的呢?”

李遵誠看向她,有些吃驚地問:“你果真聽到靳侯母女說了謀害的話?”

李妟微垂下頭:“并沒有。”

李遵誠剛減弱的氣息又提了起來,咬了咬牙——

“可是——”李妟卻道,“阿翁,同時處置二十余家仆……除非暴動,否則什么情況下才能引發(fā)這樣激烈的做法?”

李遵誠的眼中露出驚詫之色。

原以為所有的事都是她編造出來的,但是她現(xiàn)在卻單單提出這二十余家仆。

而且,自己是在上官恂相告之后才知道奴仆與本案如此密切相關(guān),她一定不知道也無法估量此時出現(xiàn)這樣一個證據(jù)有多么及時多么重要……

“你如何得知?”

李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婢子。

青眉接觸到李妟的目光,不由一愣——

是要她們婢子來說嗎?不過……是答真的還是假的呢?

但見李妟并沒有任何暗示,青眉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向李遵誠,施禮道:“回主人……今日,少主人與秀女郎閑聊,秀女郎親口說,她兄長因為看不順眼,一下子處置了二十幾個家奴,我和玉華都聽見了。”

玉華雖未言,卻為表示可以同證,也一并上前施禮。

但是她的心中有些詫異,一次隨意的閑談怎么就會涉及到這么重要的證據(jù)之事呢?不過,這一點(diǎn)是秀女郎當(dāng)時無心地隨口一說,似乎的確就是實情。

室中一片寂靜。

蕓琬見還有待議之事,擔(dān)心李妟久立會乏累,便示意大家坐下,也緩一緩心中的情緒。

李遵誠的思緒一直未停。

如果這個證據(jù)被上官恂證實,并據(jù)此探得靳侯的確驅(qū)使奴仆偽裝,那么案件即破,只是——

“目前僅憑這一點(diǎn)便做結(jié)論,未免過于武斷,”李遵誠語氣沉凝,“畢竟靳侯富甲一方,也有可能出于其他原因?qū)ε瓦M(jìn)行了處置。”

“那么,”李妟不疾不徐地道,“靳秀呢?”

李遵誠側(cè)過身,疑惑地看著她。

李妟以幾案為支撐搭上手臂,又向兩個婢子問道:“我墜崖之后,大家進(jìn)入山谷尋找,第一個沖到前面的是何人?”

蕓琬吃了一驚,她知道眾人積極救助,但并不知曉這些細(xì)節(jié)……而何人沖在最前與案件有何關(guān)系?

“第一個沖到前面找到少主人的是秀女郎。”有了前面答話的經(jīng)驗,青眉直接答道。

李妟繼續(xù)發(fā)問:“當(dāng)時你們?yōu)槲野翌~頭上的傷口血流如何?其他部位的血流又如何?”

兩個婢子吃了一驚卻努力回憶。

青眉有些哽咽:“少主人的額頭血流如注,身上衣襟……衣襟……”

“衣襟上沾染的馬血已經(jīng)半干,我們便沒用擦拭。”玉華哀聲補(bǔ)充道。

蕓琬全身一震,眸中已滿含盈盈淚光,她怔怔地看向李妟,看著她額上層層纏繞的棉布帶。

李姿大哭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連問之下自己卻明白了。

眾人一路尋找李妟,從山腰到谷底,再到墜落位置這么長的時間,如果額上傷口是墜崖時受創(chuàng),那么應(yīng)該和馬血一樣多少凝固一些,怎么還會如注地流淌?!

只有最新的傷口才會如此,而下手者只能是第一個到達(dá)的人!

李姿宣泄的哭聲卻讓每個人都似被重物壓制一般沉痛難舒。

但李妟的問題并沒有結(jié)束,她看著兩個婢子,清晰地又問道:“為何不是男仆沖在最前?”

“因為之前少主人指責(zé)護(hù)路男仆拋灑石塊干擾走馬,與捷女郎理論過,秀女郎便提議此次走馬不帶男仆。”青眉邊抹著淚邊回答。

“深山危險,你們幾個小女子為何敢下山崖?”

玉華抽泣應(yīng)道:“天鹿山?jīng)]有猛獸,我們又都帶了不少雄黃酒……”突然,她想起來,“啊……是秀女郎在前一天說,那幾天天氣不好也許毒蟲會時有出沒,要多帶一些雄黃酒!”

蕓琬狠狠捂住自己口中的嗚咽……忽然,她抬起淚眼,驚痛地問道:“那么,墜崖……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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