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呼衍楚騰空射擊之際,他的余光卻看到左右正極速殺出兩騎,如迅雷一般。
怎么可能?!
他知道坡路的彎線有多長,梁王和展肅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到了此地,而且在此過程之中他們還要擺脫同樣布置的伏兵?!
剎那間呼衍楚幡然驚覺——
他們三人不是在逃避自己的追殺,而是在反殺!
的確是自己設計將他們逼到此處,但同時卻也是他們設計將自己引到此處!
之前陸鍇召集所有人訓話是特意給自己下手制造時機!
之前梁王應戰是故意顯露騎術弱點,欺騙自己設下此局!
剛才三人分路是為了讓自己可以放心大膽地親自出手!
山字路是自己為李妟選定的葬身地,但何嘗不是他們為自己選定的葬身地!
他們設計讓自己遠離族人,讓自己右賢王的身份不再有作用,讓單于不可能提供任何庇護!
當明日找到使團出事地點,昔日罪證眧然,自己只會變成死有余辜!
只是……
明日之事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嗖嗖——”
“嗖嗖——”
四人的箭幾乎同時發出。
李妟掃清了前面的所有伏兵。
梁王與展肅的六支箭齊齊射中呼衍楚的身軀。
“撲!”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李妟掉轉馬頭,呼衍楚的箭無力地落在她的馬前。
李妟凄冽地看著他,悲憤的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漢匈兩邊的將兵陸陸續續紛然到來。
那位呼衍楚的副將面對與烏勒辰長得一模一樣的李妟,其實一直在猶豫,最終也沒有真正地射|出一箭,見到呼衍楚的下場正嚇得不知所措,見到自己人急忙上前會合。
李妟拉下斗篷的帽子,提馬上前,冷肅地看著徑魯勃吉,揚聲道:“右賢王呼衍楚擔心兇行敗露,想要殺人滅口,已被我方正法,事非曲直待明日找到出事現場即真|相大白!”
英悍逼人的氣勢讓眾匈奴人尤如又見到了當年叱咤風云的草原紅梟。
徑魯勃吉有些猶豫。
“如果單于問責,本使一力承擔!”梁王上前,沉穩堅定地一喝。
說著,不等徑魯勃吉回應就帶領一眾漢使與將兵返步回營。
徑魯勃吉卻也并未阻攔,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漢使團的背影,半天才喃喃道:“原來她是利用左右賢王之間的牽制,讓我參與查案是讓我袖手旁邊,如實上報啊。”
“左骨都侯,”旁邊的貼身侍從低聲道,“我們怎么辦?畢竟是烏勒辰傷了小王爺的耳朵,真要袖手旁邊,如實上報嗎?”
“那當然,罕胥比的一只耳朵算什么,利用這件事便能鏟除右賢王家族的威脅,哪還能遇到這么好的機會……”
回到營帳的時候,夜幕已經慢慢降臨。
經過這么一場驚心動魄的反殺戰,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整頓一番。
但是,把李妟送回帳中,梁王并未立即離開,他關切地看著李妟。
“大人,”李妟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但冷靜地道,“呼衍楚之前為爭奪在家族中的地位,一直與中行說合謀籌措錢帛,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證實是中行說指使呼衍楚剿滅了使團,以及中行說與紫元舫的關系密切,但是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
梁王明白她的意思,中行說是另一個真兇,而且是更關鍵的一個。
他點了點頭,道:“其實,無論中行說在紫元舫的布局中起到什么作用,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漢者,之前殘害和親奴婢,又將漢人習性與畏懼告之單于,極盡所能地破壞兩國和平,損害大漢利益……早就應該被秘密|處死?!?
只是,中行說也知道自己遭到漢人痛恨,所以行|事從來小心,又有單于對他的周密保護,所以讓前來行刑的人很難得手,曾有過想要靠近他的暗探,但都有去無回。
這也是當初遏迄想出手卻一直未行動的原因。
“剛剛反殺呼衍楚尚有理由,但如果現在又對他動手,”李妟冷靜地道,“只怕因為使團到來便導致匈奴損失多位重要臣屬,談判時我們會非常被動……”
“當然,馬上致他于死地當然容易引起猜疑,”梁王抬起雙眉,“不過,我們有‘慢毒’……”
嗯?
李妟看著梁王。
梁王淡淡地道:“離開單于營地之前,我已經令展肅在中行說的飲食中下了一種酖毒,會讓他看上去好像得了疔瘡,然后慢慢死去。”
展肅……是啊,只有他這般絕世的功夫才能得手。
多么正直的人竟然做起投毒的事,不過這也正是毒物本身并無罪,只是要看怎么使用了。
而梁王,一點也沒有錯過展肅這樣的高手可以接近中行說的機會,他的內心冷靜又理性,對是非對錯的判斷準確又恰當。
李妟不禁又看了看梁王。
這樣深邃的思慮所表現出來的表面悠然也許并不是一種簡單的佯裝,而是一種真正的對待人生的豁達。
此時的夜異常安靜,但李妟的眸光卻讓梁王的心怦然狂跳,他的手上有些微熱,臉上有些微紅,卻阻止不了他大膽地向李妟慢慢靠近,想要將她輕擁入懷……
嗬噠!嗬噠!嗬噠——
帳外卻由遠及近地響起一隊人馬前來的聲音。
接著,一直在帳外守候的展肅道:“報田副使,單于派人將瑞寧閼氏的遺物親手交給李譯官!”
說著,帳簾被掀開,兩個小奴抬進來一個三尺見方的檀木箱,箱子鐵鎖上的封泥蓋著單于印。
李妟看著箱子,竟然無法動彈。
梁王替她接過奴仆遞上來的鑰匙,打開箱子,只見里面的物品被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量并不多,看起來也并不昂貴,主要是書簡,還有一些書案上的筆墨硯臺以及擺件。
梁王鄭重地一件一件取出,并且仔細地一一展開一一瀏覽,最后沉聲道:“沒有親筆遺書?!?
也就是并不能證明這些物品是瑞寧閼氏親手擺放,也不能證明她是自愿殉葬。
李妟看著這一切,依然站在原地未動,只是眼淚已經無法抑制地流淌了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