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剛結(jié)束,鄭緯就開始趕人:
“剩下我來,你可以走了。”
“哦。”
臨走前,陳玄度仔細看了看陸修言的狀態(tài),見“生命之弦”恢復(fù)成單束,于是放下心來。
“待會兒,等你好了以后,我們找時間聊聊?”
鄭緯抬頭看了陳玄度一眼,沒有搭話。
陳玄度只能當成對方這是默認了。
走出空間,陸千成還等在原地。
此時對方頭頂?shù)南遥琅f是被分割成了兩股。
小光人權(quán)限全開后,陳玄度能夠地清楚看見一只透明的“鬼車”與老人的身體交疊在一起。
見到陳玄度,老人過來:
“手術(shù)怎樣?”
“挺成功的。”
“隨老朽去養(yǎng)生會所喝杯茶否?”
“哦,我等會兒鄭緯。”
“你等他作甚?”
“嗯?就是聊幾句。”
陸千成直截了當?shù)溃?
“不用等了,他是不會從這個時間點出來的。”
陳玄度疑惑:
“陸會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小友不知?”
陸千成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隨即又恢復(fù)笑容,
“他早些時候就待在里面了,所以即便出來,他回的也是原先進去的那個時間點。”
見陳玄度還是不明所以,老人靠近些,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竟無人與你說過這些?“
陳玄度低頭看向老人,只聽對方說道:
“此乃'三公會'不傳之秘,非是老朽不愿相告,實有難言之隱。“
話已至此,陳玄度不便再問,只得隨老人向大門走去。
……
隔日,羅勇雷發(fā)來信息,轉(zhuǎn)達陸千成的原話:
“老林說了,他只和你單獨談。“
林癡縮了縮脖子,轉(zhuǎn)向陳玄度:
“現(xiàn)在怎么辦?“
“沒關(guān)系,我可以把談話內(nèi)容轉(zhuǎn)告給孫警官。“
陳玄度收起手機,看向室友:
“你要一起嗎?“
林癡沒有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
海風(fēng)裹挾著咸腥的水汽,悄然融化了寫字樓玻璃幕墻上的最后一片霜花。
便利店門口的熱飲機撤下時,對街的海鮮大排檔正支起今年第一頂藍白條紋的遮陽棚。
開始有人嘗試光腳踩在尚有涼意的濱海步道上感受浪花濺來的泡沫。
跨海大橋的鋼索在風(fēng)中微微震顫,像被春風(fēng)撥動的琴弦——這座濱海之城總在潮汐更迭間,完成季節(jié)的交替。
清晨,陳玄度來到六十鋪某間商鋪的二層陽臺,遠眺跨海大橋的輪廓。
一陣微暖的風(fēng)忽然在他身邊打轉(zhuǎn),林癡的聲音適時響起:
“我爺爺來了。“
陳玄度轉(zhuǎn)身,果然看見一位頭纏黑布包頭、身著特色民族服飾的矮小老人,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身側(cè)。
三人頭頂不遠處,兩只屬于幽影族的“古加獸“正振翅盤旋。
“見著尼,好。“
林耀祖費力地抬起頭,瞇著眼睛望向陳玄度,臉上浮現(xiàn)慈祥的笑容。
然而老人濃重的南方口音讓陳玄度一時難以完全理解。
林癡連忙解釋道:
“我爺爺在向你問好。“
陳玄度立即伸出手與老人握手:
“林爺爺,您好。“
老人將煙桿別在腰間,又說了一句話。
陳玄度眨巴著懵懂的雙眼,依然沒能聽懂。
林癡輕嘆一聲:
“我來翻譯吧。“
于是,三人開始了需要同聲傳譯的交談。
林耀祖的講述與林癡上次所言基本一致,只是增添了許多細節(jié)。
例如:
據(jù)傳,大長老是在百年前造訪的林家邨。
當時,林家邨的人染上一種怪病,癥狀是不能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后來是大長老救治了他們。
30年代初,大長老曾到訪林家村,并承諾五年后遠行歸來時,會將他們納入三公會麾下。
然而二十年過去,直到林耀祖的祖父意外身亡,林家邨才派出代表前往雨瀾市附近尋找下一任會長。
可就在那次行動中,林耀祖的父親在途中失蹤,只留下林耀祖一人。
當時林耀祖初來乍到,再加上幽影族的被動能力是“透明人”,年幼的他險些被疾馳的馬車撞上。
幸得唐瓷出手相救,才得以脫險。
此后,林耀祖在唐瓷的師父——時任三公會榮譽會長婁清云的老宅中住了半年。
多方打探父親下落無果,最終由婁清云派人將林耀祖護送回鄉(xiāng)。
說到此處,老人突然抓住陳玄度的手臂,眼中含淚地訴說著什么。
陳玄度一時茫然無措,急忙向林癡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癡立即翻譯道:
“爺爺說,感謝你們幫忙找到唐瓷的下落,解開了他多年的心結(jié)。“
陳玄度略顯尷尬,連忙解釋:
“這都是孫警官的功勞,我只是幫忙傳話而已。“
“爺爺說,你們都是好人。“
“額,這......“
陳玄度正想推辭,卻聽林癡一邊用方言與爺爺交談,一邊解釋道:
“爺爺說要感謝你們家,特別是你父親對我的照顧。“
“我父親?“
陳玄度更加困惑了,他從未想過父親竟也認識林癡。
難道父親一直知道自己和母親、和外婆一樣是能力者?
交談間,陳玄度望著眼前的爺孫二人,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另一個人的面容。
那正是他和孫義容在倉庫區(qū)“武侯之地“追查林英俊命案時,在那只容壺中見到的男人。
這個念頭一經(jīng)浮現(xiàn),無數(shù)小旋風(fēng)紛至沓來,在陳玄度腦中相互席卷翻滾、糾纏不清。
過了許久,他才想起正事,拉住林癡說道:
“我有一段記憶想請你爺爺確認。告訴他過程不會疼痛,只需要集中精神、閉上眼睛即可。“
“哦,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對,還挺重要的。”
林爺爺爽快地點頭應(yīng)允。
陳玄度將之前相關(guān)的記憶片段導(dǎo)入老人的弦域。
十幾秒后,林耀祖猛然睜眼,蒼老的面容上滿是震驚。
“老爹!是老爹......“
老人顫抖著喃喃自語。
這聲地道的云南方言無需翻譯,“老爹“正是當?shù)貙Ω赣H的稱呼。
記憶畫面中與林耀祖容貌相似的中年男子,年齡看似與老人之子相仿,陳玄度原以為是林癡的叔伯長輩。
豈料那竟然是林耀祖失蹤多年的生父,
林世澤!
這個突如其來的真相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林耀祖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皺紋蜿蜒而下,他顫抖著嘴唇,用方言斷斷續(xù)續(xù)地呢喃著什么。
林癡凝神傾聽,突然面色煞白。
“爺爺說了什么?“
陳玄度急切地上前詢問。
林癡喉結(jié)滾動,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爺爺說...太爺爺被做成了生壺,已經(jīng)...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