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之地內。
“她好像要生了!“
陳玄度剛回到這片空間,倪玢的喊叫聲就傳入他的耳朵。
循聲望去,只見那位孕婦正癱坐在倪玢腳邊,隆起的腹部像座小山丘劇烈起伏。
孕婦的呼吸聲粗重得可怕,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顫抖的尾音。濕漉漉的黑發黏在兩頰,汗水順著扭曲的面龐滾落,將衣領浸出深色水痕。
她眉頭緊鎖成“八“字形,嘴唇被咬得發白,偶爾從齒縫間漏出幾聲壓抑的呻吟。
“怎么辦啊!陳玄度!你會不會接生啊?“
倪玢的喊叫讓陳玄度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下意識別開視線,回答:
“我也不知道!“
你當我是全知全能的神嗎?
接生?開什么玩笑!
我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現在居然要面對這種場面?
“救......救我!“
孕婦突然仰起汗涔涔的臉,淚水混著汗水在下巴匯聚成晶亮的水滴。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她全部力氣,話音剛落就猛地弓起后背,喉嚨里擠出野獸般的低吼。
此時此刻,陳玄度前所未有地真心希望發帶女能與自己站在一起。
要是發帶姐姐在的話......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如果他在孕婦弦域中改變對方生孩子的念頭,會不會有用?
死馬當活馬醫吧!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他驚愕地發現孕婦雙腿間竟然出現了一條全新的“生命之弦“。
即使小光人說過開放全部權限,有些事終究無法被意志所左右。
那條弦仿佛在宣告生命的誕生是宇宙間最不可違逆的法則。
也讓陳玄度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人力有時而窮。
這時,羅勇雷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
陳玄度沒在意別的,只覺得那人手上戴的藍色手套格外刺眼。
“來了來了!醫生來了!”
羅勇雷晃著大腦袋,兩條胳膊甩得像打旋的麻繩。
來者正是“陸超聯盟”的新成員:
鄭緯。
男人快步上前,在孕婦身旁利落地展開手術器械套件,聲音沉穩:
“倪玢,扶住她。你們兩個,出去。”
陳玄度的目光始終沒法從那副鈷藍色的丁晴橡膠手套上挪開。
一直到羅勇雷過來拽住了他的胳膊,催促道:
“走!外面就剩王二狗一個,我怕他頂不住。”
·
吉廊學院門口。
任務結束后,在陳玄度離開前,吳老師面帶微笑挽留他:
“陳玄度,待會兒報警以后,需要你幫忙講述一下案件的過程。”
“嗯,好!”
吳老師輕輕推開底樓幽暗過道盡頭的那扇玻璃門,邀請陳玄度進入吉廊學院。
走廊狹長而蒼白,仿佛他以往去過的那些醫院過道。陳玄度心中隱約感到不安,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隨。
那十幾個孩子們同陳玄度一起被安排在了一個教室里。
這間教室與尋常學校差不多。
除了教室前方的墻壁上貼著“禁止獨斷、禁止分割、禁止虛榮、禁止張揚”四個校訓標語之外,
其余三堵墻上各貼著一條精神導語:
*“He who possesseth self-knowledge shall be granted the token of passage to the sacred realm.“*
*“Within the sacred realm, all men stand equal. When thou deemest thyself above others, know thou art but a mote among ants.“*
*“If thou lackest perfect lineage, cherish well thine own flesh. For thou mayest not be deemed worthy to enter the sacred realm.“*
導語里混雜著古老的外文,陳玄度試圖解讀其中的意思,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再次打開,一位外籍女士帶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
看到女士淺紅色的頭發以及灰綠色的眼眸,陳玄度猛地瞪大眼睛。
安妮!
這位校長明明在一小時前被吸血鬼咬斷了脖子,鮮血噴濺,生命消逝,可此刻她卻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臉上甚至帶著淡然的微笑。
“你沒死?”
陳玄度的聲音微微發顫,難以置信地盯著前方。
吳老師雙手合十,神情虔誠,嘴中念念有詞:
“圣女是不會死的。”
陳玄度的目光掃過之后進入房間里的其他五位老師,忽然發現了個新問題。
除了大學的吳老師之外,旁邊那位頭發天然卷曲、五官圓潤厚實、膚色偏褐的外國女人不就是他父母家新雇的長期幫傭?
再后面的那位女性……怎么也同他小學的生物老師如此相像?
剩下的三位,面孔或多或少都讓陳玄度感覺莫名熟悉。
還沒等他理清思緒,六位老師忽然齊齊站成一排。
一股無形的力量驟然壓來,陳玄度只覺得大腦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
他的太陽穴不斷刺痛,耳邊響起尖銳的嗡鳴,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顱內爬行。
安妮帶來的小女孩臉色蒼白,鼻血緩緩流下,滴落在地板上。
“要是楊悔生在就好了。”
安妮皺了皺眉看了看,朝女孩下達命令道:
“繼續。”
女孩看了一眼安妮,回過頭咬緊牙關,再次集中精神。
陳玄度頓時感到那股壓迫感更加猛烈,意識像是被撕扯成碎片,思維變得混沌不清,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霧氣。
他拼命掙扎,試圖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么,于是艱難地抬起手,朝安妮的方向伸去。
然而,他驚駭地發現安妮頭頂的“生命之弦”竟如寒冬的瀑布一般,堅硬而冰冷,根本無法召喚!
“怎么會……”
這樣的情況就和他的母親,徐美娟一模一樣。
陳玄度喃喃自語,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他的記憶開始扭曲,腦內畫面發生改變。
他仿佛回到了今天早些時候,和倪玢、王二狗、羅勇雷一起執行捉拿吸血鬼的任務。
然后他們在景區附近偶然遇到了吉廊學院的寒假活動。
孩子們歡聲笑語,帶頭老師說接下去的計劃是參加農家樂的二日游……
“不對……這是假的!”
陳玄度于心底怒吼,拼命抵抗著這股莫名的力量。
他知道,如果自己徹底沉淪,就再也無法逃脫。
突然,發功的女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隨即昏倒在地。
陳玄度的壓力稍稍減輕,但還沒等他喘息,一只戴著藍色手套的手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人手中握著一支閃爍著寒光的針筒,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之后,我來。”
陳玄度最后的意識中,只剩下針尖逼近的冰冷光芒,以及混沌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