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紳士戴上一副墨鏡,從腰帶左側掏出一塊漆黑的長木牌。
“開始了。別動?!?
老紳士緩緩舉起那塊長木牌,動作極具儀式感。
接著他將木牌緩緩放到年輕人的頭頂,動作沉穩而莊嚴,仿佛在賦予對方某種無形的力量。
年輕人感到一股微涼的觸感從頭頂傳來,腦海中瞬間閃過騎士加冕的畫面:
金色的王冠、莊嚴的殿堂、肅穆的誓言,還有無數雙注視的眼睛。
這一切讓年輕人心中多了幾分莊重,仿佛自己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即將迎來一場重要的轉折。
低下頭,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年輕人耐心等待著某個神圣的時刻降臨。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緩慢而有力。
老紳士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年輕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肅穆感。
下一秒,毫無征兆地,他突然一揮手,將木牌用力劈下。
只聽“噗通”一聲,年輕人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下。
在老紳士自己眼中,他身披如同水晶雕琢的歐式鎧甲,甲胄表面剔透得能看見內部,光線在其上折射出冷冽的白光。
他收起木牌,透過墨鏡,看到年輕人身體上方浮現出兩團光影:
一團灰白,與年輕人身形相仿,像個虛殼;
另一團黑色,手掌大小,蜷縮成一團,像只緊握的拳頭。
木牌前部緩緩伸出一把巨大的刀刃,刀刃表面光滑,折射出冷冽的光。
老紳士動作嫻熟,手腕一抖,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隨即被他穩穩收回腰間的刀鞘中,整個過程流暢自然,顯然已經重復過無數次。
隨后,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兩只瓶子。
瓶身透明,質地純凈。
一只瓶子空空如也,瓶內似乎還殘留著某種無形的氣息;
另一只瓶子里則裝著一團黑煙,黑煙在瓶中不斷翻滾、掙扎,時而凝聚,時而散開,仿佛有生命一般。
老紳士將空瓶舉到眼前,目光透過瓶身,似乎在審視什么。
接著,他將空瓶對準灰白的光影,瓶口微微傾斜,一股無形的吸力瞬間將光影卷入瓶中。
光影在瓶口一晃,便消失無蹤。
隨后,他拿起另一個裝有黑煙的瓶子,對準那團黑色的光影,動作干脆利落。
黑煙在瓶中劇烈翻騰,老紳士迅速塞上瓶蓋,將黑色光影牢牢鎖住。
瓶中的黑煙漸漸安靜下來,但那股壓抑的氣息依然在瓶中涌動,仿佛隨時可能沖破束縛。
老紳士站在原地,目光深沉,他吹了聲哨子,空氣中傳來低沉的嗡鳴,一只透明的動物走近,身上布滿復雜的組件。
他將年輕人的身體抱起來放上去,那生物邁開腿,朝著這片空間的深處走去。
不久之后,老紳士來到一座透明的屋子前。
屋子由水晶般的材質構成,通體無瑕,仿佛從地底自然生長而出,沒有一絲拼接的痕跡。
它的邊緣圓潤光滑,倒角處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屋身隱約透出內部的輪廓,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光線落在上面,散成淡淡的虹彩,映得四周的霧氣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顏色。
老紳士走進屋子,將裝著灰白光影的瓶子放入一臺透明機器中。
機器像個玻璃箱,內部嵌著細長的管子。
老紳士將細管連接上瓶蓋。
“我怎么了?”
年輕人的聲音從瓶中飄出,悶悶的,恰似在隔著水說話。
“我正在修復你的身體,按照你的意愿。這會很疼,所以我先將你的魂靈與肉體分離。”
老紳士的聲音平靜如波。
“哦,好吧。”
年輕人應了一聲,沒有多問。
“說吧,你想對這副身體做怎樣的改造?”
老紳士靠在機器旁,手指輕敲機器外壁。
“其實,我是個畸形,比別人少一根腳趾?!?
年輕人的聲音低了下去,仿佛在掏心掏肺。
“這影響你的活動了嗎?”
老紳士的語氣依舊平靜。
“不太影響。”
“是這打擊了你的自信嗎?”
“是的,我很自卑,怕別人發現,所以很少脫襪子?!?
年輕人頓了頓,像是在咬牙。
“有人嘲笑你的腳趾嗎?”
“不,除了我父母和一個表姐,沒人知道,也沒人嘲笑?!?
“所以,也是這個原因讓你決定放棄生命嗎?”
老紳士瞇了瞇眼。
“是的,你覺得可笑嗎?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年輕人的聲音變得強硬,仿佛在強撐面子。
“不,我沒這么想。人類很有趣,想法千奇百怪?!?
老紳士輕笑一聲,“趁這機會,你還想改什么嗎?”
“可以嗎?”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契約上寫著的?!?
“嗯……我希望我的那個,如果能再大一些的話?!?
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每個字都說的像擠牙膏一樣。
“什么部位?哦,我明白了。這里大一些。”
老紳士指了指圖紙,嘴角微微上揚。
“還有,如果我的背部肌肉和胸肌能再結實些,不用像練過健美的人那樣,自然點就行。”
“還有嗎?”
老紳士歪頭看瓶子。
在二人細細的交談中,他摸清了對方的喜好。
“其實,我對自己其他部分還是挺滿意的?!?
末了,年輕人終于吐了口氣。
“那我開始了。”
老紳士打開那臺透明機器的按鈕,手指在機器上輕點,儀表盤指針開始運轉,發出規律的嗡嗡聲。
“這得花點時間。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名字,還有你生活里的故事?!?
他靠在墻上,墨鏡下的眼睛緊緊盯著機器里的那只瓶子。
年輕人沒有回答,仿佛在思考什么,不多時,瓶子里的光影微微晃動,發出微弱的聲音:
“其實我的名字叫……”
話音未落,尖銳的爆鳴聲突然響起,瞬間替代了瓶中的聲音。
瓶中的灰白光影被迅速抽干,順著細管不知被傳送到了何處。
機器被關停,老紳士的臉頰微微扭曲,嘴角抽動,分不清是在哭泣還是在笑。
他用力揉了揉兩頰的肉,像是要抹去某種情緒,隨后低聲感嘆道:
“我剛才演得不錯吧,他是不是完全相信了呢?”
他繼續往屋外走去,嘴里還嘟囔著:
“每次結束,大長老應該就是這么反應的吧?”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模仿某種他從未真正理解的情感。
(隔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