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死亡，是世界將你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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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儀從來沒想過，會被自己的后代放逐、殺死。

對一個一百五十歲的老人來說，

這是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柳宇給他的力量，讓他活的比任何一個凡人都長。

靈魂不同于物質的疊加，靈魂是堅強的，它給予柳儀超凡的堅韌，的同時靈魂也是脆弱的，它將柳儀拖入瘋狂的深淵。

柯南伯格怪的起義成功了，以生命的代價，讓王國真正聽到他們、來自底層人的吶喊和訴求。

但他們也失敗了。

他們偉大的國王，唯一的天父，無法用刀槍殺死。

柳儀握住刺入胸口的尖矛，痛苦喚醒他過去的記憶，曾經的他也同面前的怪物一樣，滿懷憤慨和正義，而那一天，仿佛就在昨天。

于是，神情恍惚他尋著記憶的痕跡，走進宮殿內。

“我的孩子，你錯了，殺死國王，并不能解決任何事。”

看著怪物的首領，撿起自己掉落的、厚重的王冠，柳儀失望的搖了搖頭。

“閉嘴，你這個老不死的，在你登上王座時，就已經失去我們了，我們只是你的工具和奴隸。”

“而現在，這一切將屬于我，屬于我的民族！”

首領神情激動，帶上王冠后，飛速的往大殿中心，向那布滿痛苦哀嚎的人臉、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黃金王座走去。

當他那粘稠、臃腫的長條肉體，填充進冰冷的王座時，痛苦哀嚎聲頓時響起。

被歷代國王詛咒的王座，早已浸染鮮血和亡魂，沒有詭異之力的加持，普通的肉身只會立即被侵蝕。

肉體腐爛的味道，彌漫在宮殿內，好在首領身上屬于童話世界的部分，對詛咒沒有反應，他硬是堅持下來。

“這也是你的計謀么，哈哈，我...我....本王...”

首領喘著粗氣，想要對老國王發出嘲諷，但當他話音未落，一根尖矛直接刺入他的身體。

柳儀拔出胸口的武器，起身將他最聰明的孩子，殺死在王座上。

“結束了，都結束了，我的孩子，這一切都是詛咒，是我撥弄文明的詛咒...”

“困了嗎，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吧...”

柳儀神神叨叨敘述著，一連又捅了首領好幾下，將他內臟全部搗碎，最后伸手蓋上他睜得瞪大的七只眼睛。

“父..父親....”

看著自己孩子，漸漸融化在王座上，那張安詳的面容，和王座融為一體，柳儀拿起尖矛，走到王宮的露天高臺上。

放眼望去...

火光四起，硝煙彌漫，殘余的人類在和怪物廝殺，鮮血染紅了城堡，瘋狂的情緒如同病毒般擴散，感染著每個生命。

都殺紅了眼。

在這瞬間，柳儀似乎明悟了什么。

他費盡心思，引導發展的王國，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化作虛無。

歷史是個圈，兜兜轉轉又回到從前。

他無力改變什么，環境限制此地只能以集權方式，緩緩走向滅亡。

“但不是今天...不是現在...”

柳儀哀傷的情緒里，莫名誕生出一股出奇的憤怒，透過迷茫的雙眼中，他看到陷入瘋狂的城堡里，飄出一張肆意奸笑的鬼臉，它在嘲笑文明的不自量力，它在戲弄柳儀的百年心血。

“不，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我還記著他們，記著這里的所有，他們就不會死，就不會消亡！”

“而你，永遠不會得逞！”

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咆哮著喊出這句下戰書的宣言，整個城堡都回蕩著柳儀的吶喊聲。

天空中飄逸的鬼臉，忽然回過頭，無神的瞳孔里，有了一絲神光，盯著柳宇，似乎要把他看透。

而正是這一刻，在整座城堡里，相互廝殺的怪物、人類，暫停了殺戮，紛紛撇過頭，用一種同樣的血紅眼神、面無表情的神情，盯著王宮高臺上、佝僂的身影。

隨后，他們裂開嘴角，露出一樣弧度的詭異而夸張的微笑，拿起手中武器，有序朝王宮涌來。

柳儀站起身，喘了幾口氣恢復體力，看著腳下一群群人類怪物，向自己殺來，即便他們外表是不同的個體，但柳儀十分清楚，他們都是一個人。

有著同一種思想和情緒。

是毀滅文明，抹去種族的罪魁禍首。

它代表著烏合之眾...

它代表著盲目癡愚...

它們是共同體！

它就是，眾生相！

柳儀拿起長矛，指向撲來的人流，準備迎接王國最后的謝幕。

這時，柳儀身邊多了個身影。

是他殺死的起義軍首領。

作為他最寄予厚望的后代，在陷入迷途后，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我的孩子，你醒了，來吧，讓我們再次并肩作戰，殺死一切敵人！”

說著，柳儀感覺體內力量倍增，邁出步伐，將尖矛插入共同體無神的雙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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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宇在湖邊思索的片刻，后方的景色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遠處城堡傳來細微的喧鬧聲，以及冉冉升起的黑煙。

雖然煙霧轉瞬即逝，但柳宇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遭了，想的太多，忘記柳儀那邊，這么久估計都過了幾十年了...”

柳宇飛速穿過地下隧道，趕回王宮。

爬出地下室的一刻，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的血霧好似能擰出血水，凌亂的肢體遍布各地。

整座王宮，只剩鮮血飄落的滴答、滴答聲。

當柳宇找到弟弟時，他正拖著殘破不堪的軀體，躺在大殿的王座上，腳下滿是鈍化的報廢武器。

“哥，你來了...”

柳宇爬上前，揮動蛇尾，為他療傷。

“可惜了，可惜，一切都結束了...希望不會影響你的計劃。”

柳宇搖搖頭：“沒關系，我馬上就帶你走，再等等，再等等就好。跟我走吧，只要呆在那只癩蛤蟆身邊，你就不用再經歷時間的痛苦了...”

這時，柳儀灰暗的雙眼突然迸濺出希望的神光，他挺起胸膛，指著前方：

“不，他們都沒走，他們回來了，都回來了，我的王國，我的子民！”

“不，一切都沒有結束，遠沒有結束，一切才剛剛開始！”

說著，柳儀站起身，走到臺階下，在亂尸血肉里四處翻找，掏出掛著腸子和眼球的王冠。

甩了甩王冠上碎屑，柳儀神情莊重，為自己加冕，如同一百五十年前，他在萬眾矚目下，登上王位。

臺下觀眾，發出熱烈的無聲喝彩。

柳宇默默看著這一切，在為柳儀和王宮添加更多詭異之力后，轉身離去。

必須更快的執行計劃，否則柳儀的精神狀態會變得更糟糕，他現在已經出現幻覺了，對他而言也許那不是幻覺，但會讓他變得更為瘋狂。

臨走前，柳儀坐在王座上，忽然發聲

“哥，詭蛇的轉化儀式，被咬后，應該是免疫蛇毒的吧?”

“哥，你轉化為蛇才一天，怎么在精神世界里照應的靈魂，是條黑蛇啊?”

柳宇沒有回應，默默轉身，只留下一個背影緩緩離去。

“哥，如果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那么，你的代價，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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銹湖岸邊，潮起潮落，浪花四濺，侵蝕著未來世界。

柳宇穿好撒托古亞的蟾蛻，最后和它交代照顧好弟弟后，轉身投入無邊的銹湖之中。

進入湖水的一剎那，那過去的、充滿腐朽氣息的湖水，隔著蟾蛻，輕柔的撫摸著柳宇全身。

沒有絲毫不適，

仿佛是母親溫柔的懷抱。

但這讓柳宇感到惡心，他是未來的存在，他有父母，有弟弟，過去的早已成為過去，現在的他才是他自己。

可為了尋找錨定物，柳宇不得不回憶過去。記憶是過去式的，它能與銹湖的湖水產生共鳴，從而在感知中，發出閃爍的光芒提示。

來自過去的傳承，遠古的記憶，帶給柳宇超越自身的精神力量，但這不是無價的，總有一天它會尋著歷史蹤跡，討回它付出的恩賜。

眼下，當柳宇閉上眼，回想起他知道的一切，在昏暗的腦海內，數個光芒閃爍起來。

尋著腦中的標記方向，柳宇來到光芒面前，睜開眼，看到一具枯骨，那熟悉的骨架印證他的記憶，是死在過去的蛇族。

“祂的名字，叫巴虺，是五位使徒的后代之一。而在現實里，還留后祂的血脈。”

“巴蛇，虺蛇...”

這是意外的收獲，柳宇觸碰到骨架的瞬間，獲知許多隱秘的線索。離他找到那位落戶東方的不朽使徒，更進了一步。

隨著后續的尋找，柳宇獲知更多關于過去的隱秘，補全他在夢境的意識碎片。

最后，在一片銹跡累累的湖底，他看到了無數只娃娃。

銹湖底，詭異而安靜。

它們都長得，和唐果體內那詭異娃娃一模一樣，但只有一只，是錨定柳宇所在的時空。

在閃光的提示下，經過漫長的尋找，柳宇終于發現屬于他的錨定物。

一只體表長著蛇鱗的娃娃。

柳宇揮動蛇尾，卷起這只娃娃，想要將它從腐銹中拔出。

費勁全身力量，終于松動了幾絲。

繼續努力下，只聽見咔嚓一聲，蛇鱗娃娃被拔了出來，而在它脫離的銹坑內，發出耀眼的光芒。

柳宇豎立的瞳孔緊縮，凝望那坑中的鏡面。

銹湖是面鏡子，連接著過去和未來。

撒托古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柳宇忍不住的想要看光芒的背后，他想要看鏡面后的未來，自己的未來。

而鏡子后面，是一片夜光之地，暗夜主宰著一切，不見光明。

那是屬于夜的王國。

柳宇知道了祂的名字。

“夜之城，永夜之城。”

可在這之后，柳宇身上的蟾蛻卻開始融化，平靜的銹湖底部，逐漸沸騰。

這是觸碰偉大詭秘的代價，銹湖將被喚醒，腐朽將葬滅一切。

柳宇被驚醒，不敢再停留，奮力卷起娃娃往湖面游去。

在他身后，那銹湖底那露出一小塊的鏡面上，從夜之城那側伸出無數觸手，朝柳宇飛來，要將他抓去。

“快，快！快來！”

危情時刻，柳宇聽到幾聲呼喚，它來自頭頂星空，過去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