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地一歡正要走向九堯，這處墻上的煤燈將砸向星云脊背。

一堵石門轟然開了。

聞渠從漆黑一團(tuán)的狹窄長道走來，身后跟著個小心翼翼守著煤燈的孩童，那煤燈光亮晃蕩，他們的面容半明半暗。

“這只狐妖，我要了。”

哦，救贖對象！

當(dāng)旁人還在震驚誰這么口出狂言之際，星云在聞渠路過她時，手癢沒忍住小拇指勾了勾他肩上垂下的一縷墨發(fā)。

沒勾到，他側(cè)身避開了！

“……”

一息不見，救贖對象又開始矯情了？

星云勾了勾唇，雙手抱臂依墻，半瞇眼看他削瘦身子，一個沒注意，腦門被墻壁上的煤燈砸了個正著。

一聲微弱而短暫的長吸氣音。

無人注意的角落，聞渠頓住了步伐。

星云反應(yīng)快，急忙施法滅了那燈，又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轉(zhuǎn)身面向墻，施了個清潔術(shù)整理發(fā)型及衣著。

再瞧她時，她昂著下巴，仍舊半瞇眼看著一身紅的聞渠背影。

挺傲，也挺嬌！

“……”

…

地一歡還是有些瀟灑俠客氣度，綁了九堯，轉(zhuǎn)身很客氣的對聞渠道：“這位道友，誰先收服這只狐妖，這只狐妖便歸誰。”

被堵住嘴的九堯：“…..”

放你媽的屁！

聞渠神情淡漠，心想，應(yīng)該跟地一歡好好商量，或者用足夠的利益置換。

藏在衣袖下的手卻捏緊了那顆紅蘋果。

憤怒猶如滔滔江河往他心口灌，心就那么一拳頭大，灌不住了仍死灌。

他….

…無法克制。

“如果我說，我非要這只狐妖不可呢。”他話語堅(jiān)決，沒有絲毫退讓。

地一歡抬抬眸，手握緊了劍。

氣氛一時凝滯。

地一歡率先松了口，轉(zhuǎn)向星云方向問：“星少宗主，你覺得呢？”

星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聞渠身旁，還順帶著搶了他衣袖下藏的紅蘋果，咬了口。

怎么看？

救贖對象都說要了？

你還想搶？

“當(dāng)然…..”她刻意拉長了語調(diào)，人也逐漸遠(yuǎn)離聞渠處，走向地一歡。

地一歡難掩少年得意，唇稍勾，卻在下一秒呆在原地。

“當(dāng)然是選擇給我的新娘了！”

地一歡難以置信：“什么？”

聞渠手指劇烈跳動一下，驟然抬眸往星云方向看過去，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她左眼眨眨，很俏皮！

還再咬了口紅蘋果。

有點(diǎn)小姑娘家家的乖跟俏皮，但不多，因?yàn)橄乱幻耄龣M腿踹飛了伺機(jī)陰她的九堯。

九堯掙脫了繩索，正要趁星云不注意的時候殺了她，結(jié)果反被一腳踹飛到墻邊又彈了回來落在冷白地面滾了滾。

星云跳開，給他足夠的位置打滾，還邊小口咀嚼蘋果，邊看著打滾的九堯道：“我真是受到一萬點(diǎn)驚嚇！”

下手拖拉，果然遭天譴了！

她一轉(zhuǎn)身，就見聞渠還沒收回去的手。

“……”

這么上道？

比她沒死前，豪宅里養(yǎng)的三千小白臉還要上道！

她有些不解，但不多，抬手把咬過幾口的蘋果放在聞渠掌心。

聞渠低眉，看著放在掌心的蘋果有些愣，但不多，很快避開她下一步接觸動作。

“……”

他似乎….很不愿意跟她再多有接觸！

聞樂首先跳了出來，指責(zé)她：“我呸，誰要你吃剩了一半的蘋果！”

你當(dāng)誰買不起個蘋果！

“他主動的，你該去問他！”星云橫眉反駁！

手是聞渠主動伸的，蘋果確實(shí)也在他掌心里，聞樂該怎么反駁？

他所有反駁都立不住腳，偏星云還抱著手臂沖他笑得得意洋洋！

聞樂當(dāng)即罵道：“大人沒錯，全都是你這個壞人的錯！”

他又加了句，“你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壞的人！逼著我們大人坐花轎，還…..”

“什么？”

九堯吐了一地的血，卻還撐地爬起來盯著聞樂，恨恨問，“你剛才說什么？”

他目光在拿著被咬了一半的紅蘋果的聞渠跟漫不經(jīng)心靠著舊墻的星云身上轉(zhuǎn)。

良久，他大笑，笑聲悲戚而蒼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放開了聲，“我沒想到，千年前有人為你男扮女裝進(jìn)花轎，千年后還有人心甘情愿為你那么做。”

“你到底…是給他們灌了什么迷魂藥！”

“……”原主的鍋她得背，自己的鍋更得背！

星云嘴角抽了抽，擺手，“別問我，沒答案，不知道！”

都是設(shè)定的鍋！

九堯模樣發(fā)瘋，拍地痛哭。

發(fā)泄一陣后，他帶淚看向聞渠，他說：“你…..”他頓了下，目光復(fù)雜，“你是心甘情愿，還是被逼無奈。”

聞渠慣會沉默，他習(xí)慣用沉默去抵抗外界一切困苦。

他不說話。

眉眼是帶一點(diǎn)神性的淡漠。

九堯又放聲痛哭，他瞧聞渠，分明像是在瞧他胞兄。

痛哭后，他咬破指尖，畫符，放聲道：“我以千年修行及滿身血肉起咒，所有靠近星門少宗主之人，永世不得善終。”

肉體開始成星光點(diǎn)點(diǎn)消散之前，他對聞渠笑了笑，那笑并不良善，他道，“妖龍現(xiàn)世，人間生靈涂炭。”

“……”

救贖對象可是人世間最后一個神明！

你也敢胡亂說！

她先把你超度….救贖吧！

一劍刺碎九堯余下所有肉體，九堯最后還沖星云挑起諷刺的笑。

星云收了劍，手撈過他的金丹，皺著眉頭，轉(zhuǎn)身見聞渠立在原地。

神明少年一動不動，瞳孔印著九堯消散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卻沒一個定點(diǎn)，很虛，很空….

類似…

一覺醒來，世界無人的空空蕩蕩。

聞樂心有不忍，低聲喚他：“神…..”

聞渠眨了下眼，手稍抬，止住他的話語。

——這世間，沒有什么神明。

——他不是。

他轉(zhuǎn)身，背著光，走進(jìn)逼仄又黑暗的長道，脊背仍然挺得很直，但肩上卻多了些難言的沉重，那些不可說沉甸甸壓著他，人影慘淡又落寞。

“星少宗主，這顆妖丹可以給我嗎？”地一歡跟在星云身后討要那顆妖丹。

星云看著聞渠修長身姿隱入黑暗，心口悶悶的，出口讓地一歡滾！

地一歡：“……”

他對那只精通幻術(shù)的狐妖的妖丹很有興趣，契而不舍跟在星云后頭討要。

星云凝劍作勢要弄他，地一歡眼睛都發(fā)亮了。

沒拿到妖丹，向星少宗主討教一番也未嘗不可！

星云：“……”

一劍殺飛他。

地一歡身子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撞到舊墻上，嘴角慢慢流下鮮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