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櫻花那貓，無下限地親近人類就算了，竟然還和狗混在一起。”旺財跟在七七身后，立刻補刀。
“她媽媽不是……啊，可不僅僅是她媽媽，在座不少貓咪的親友都死于大黃狗父親嘴下，這件事，老大不會不記得吧？”無毛貓站在我身邊，優雅地舔舐著自己的爪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好像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應該是我們這里身價僅次于櫻花的貓吧……
“我和大黃狗達成了合作。”我還在出神，皮蛋便直接開門見山。
“什么？！”
“老大，你怎么可以……糊涂啊……”
“不是您說不讓我們靠近他們一派，您怎么……”
果不其然，皮蛋話音剛落，貓群就炸開了鍋。
“我們需要新的根據地。尋覓新場地有風險，我讓大黃狗協助我去探索新區域。”皮蛋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新場地？沒必要吧，老大。”多米洛探出腦袋來，憨厚的語氣配合藍貓圓圓的臉蛋，顯得有些滑稽。
“經常出門的貓咪應該知道，不遠處偷偷開了一家貓狗肉店。”此話一出，貓群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貓咪都端坐著，安靜看著皮蛋。一雙雙眼睛在夜晚發出光芒，仿若一片星空。
“最大的威脅，不是疾病、不是饑餓、不是病痛，是那些圖謀不軌的人類。”
聽到這里，七七轉身看向多米洛：“是啊，所以我說，某些貓不該靠近人類。”
“我說的，是圖謀不軌的人類，不是所有的人類。”
“不都一個樣……”七七嘟囔著。
“我們這里，有三十七只貓咪，對方一旦發現這里，所有貓咪在劫難逃。這一點，沒有貓有異議吧？”
周圍安靜的可怕。
“好，既然沒有異議，那就說明更換根據地迫在眉睫。我需要去探索新的根據地，而未知的街區一定是危險的，如果大黃狗一派愿意協助，會順利很多。我說完了，還有人有疑問嗎？”
依然是一片死寂。
“就到這里。”皮蛋轉身走向廠房，貓咪們四散開來，周圍重新恢復了生氣。
“你，好像和老大關系處得很好嘛，新來的——栗子？”無毛貓突然對我說道。
“那個……是板栗。”
“我叫風信子。”
風信子……好好聽的名字……
“你、你好……”
風信子站起身來，向草叢走去。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優雅的感覺。她應該來自于一戶家境不錯的人家吧？既然如此……她怎么會開始流浪呢……
“今晚還好嗎？小貓仔。”
是奶茶！
“奶茶阿姨，還——不錯？”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和奶茶說皮蛋和狗打起來的事兒，總覺得不該多嘴。
“皮蛋今天帶回了不少吃的，看來新的街區收獲不錯。”
我點點頭，沒有再多說。
“和我一起去喂小白吧，去嗎？”
小白？！是那只……受傷很嚴重的貓咪……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跟了上去。
遲疑的這一下，并非不愿意，而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小白，如何跟他交流。總覺得，他應該不希望被更多貓咪看見自己這樣才對。
但當我見到小白后，我的顧慮就打消了。
“奶茶阿姨，你來了？哎呀，我可想死你了！誒？有別的貓咪的味道？是那只新來的小貍花吧？你好啊，我叫小白。”
“你好，我是板栗。”
他好樂觀，樂觀讓我閉上眼時，能在腦海里構建出一只生機勃勃、健康快樂大白貓。
“今天有新鮮的貓糧，是板栗和皮蛋帶回來的。”奶茶給小白分了一些皮蛋帶回來的貓糧。
小白用前肢艱難支撐著身子向前爬著，他拖著后腿，小心摸索著，左聞聞右聞聞，努力找到貓糧和我們的方向。
我想去幫他，卻被奶茶制止了。
好一會兒，小白才找準貓糧的位置，他大口吃著，還發出愉快的呼嚕聲。
離開她的家后，外面不舒適和沒有信賴感的環境，讓我沒再發出過呼嚕聲。
“嗯嗯……好吃……真好吃……誒，留這個貓糧的人類是個大款啊，這吃起來挺貴的。”小白邊吃邊說，語氣里洋溢著歡樂，“板栗，你很厲害啊，才來第一天，就覓到這么高端的糧食。”
“啊……和我沒關系啦，都是皮蛋的功勞，我就是個打醬油的……”一想到自己被吉娃娃嚇得炸毛的樣子，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你謙虛了。很謝謝你能加入我們。”小白努力拖著后肢向我走來，我向前湊了湊，舔了舔他的毛。作為禮貌的回應，小白也舔了舔我。
“好啦，我和板栗就不打擾你了。”
“沒問題！”
我跟著奶茶離開了小白休息的地方，而小白仍然在潰爛的雙眼、癱瘓的后肢以及他樂觀的狀態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開口問道：“小白……究竟經歷了什么……”
奶茶沉默了一會兒，她或許是在思考應該如何回答我的問題。良久，她才開口說道：“有一個每天去喂小白的人類。那段時間，小白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在每天晚上十一點半等待那個人類。每天，小白從來沒有遲到過……”
在奶茶的講述下，我的腦海里似乎構建出一副畫面來。
那是一個一如往常的深夜，小白來到那個人類常常投喂他的小巷。小巷里空無一人，甚至沒有其他的流浪動物。鳥兒也都睡去了，唯有街邊的燈忽明忽暗。
小白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和貓糧與塑料袋碰撞的沙沙聲，他知道，是他溫柔的神來了。他開心地迎上去，開心地吃著對方帶來的貓糧。
可就在他吃下去沒一口時，他的肚子便遭受重重一擊。黑暗里，一個白色的小點被踹飛，摔在一旁的水坑里。
還沒等小白回過神來，他的脖子就被死死抓住，他瘋狂掙扎著，但無濟于事。緊接著，他被再次摔在地上，他的脊椎撞在一旁的石墩上，下半身瞬間沒了知覺，想再站起身來怎么也使不上勁。
但噩夢并沒有就此結束，緊接著，劇烈的刺痛穿透了小白的雙眼，他痛苦地叫著，祈求著對方放過他。暴行并未結束，對方又朝著小白的身上猛踩了兩腳。最后，小白靜靜躺在了地上，沒有再發出聲音。
他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要傷害他。既然要傷害他，又為什么每天都來喂他、撫摸他……為什么……
“還好，小白被皮蛋發現了。”
“皮蛋……救了小白嗎？”
“嗯。皮蛋不是也和你說過，她會救你一次，如果她發現了。”
“嗯啊……可是小白傷得那么重……”
“皮蛋將小白帶了回來，找到一些有醫療效果的野草。但好在他命大，挺了過來。我和皮蛋每天都想辦法幫他清理傷口，給他吃的。但……小白確實傷得很重。剛才你也看到的，他的眼睛一直在潰爛。”
我回想了一下小白的模樣，不敢想象他經歷過和正在經歷著什么。
“小白……應該活不過這個夏天了。”奶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和皮蛋只希望，小白最后這段時光能過得稍微好一點。”
“小白經歷了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還這么樂觀……他是一只勇敢的貓咪！”我怔怔說道，言語間充斥著對小白的欽佩。
可是，奶茶只是搖搖頭：“小貓仔，記得，勇敢有時候不是一種夸贊，有可能只是一種憐憫。”
“我們……不應該憐憫小白嗎……”我有些想不明白。
“是小白不希望我們憐憫他。”奶茶溫柔的話音一落，黑暗中，輕微的抽泣聲從小白的方向傳來。
是啊……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誰，又能真的勇敢，而他，又是否需要這樣的勇敢呢……
今晚，沒有下雨。我趴在草叢中，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流浪的第一天，我學習了、嘗試了也冒險了。我認識了很多貓咪，也了解了這些貓咪背后的故事。心里有些復雜，尤其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的矯情，看不起自己從有吃有喝的家里逃走。但我不后悔，我知道，我只想找到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是，我想給這些貓咪們分去一些我的幸運。如果每一只貓咪，都能擁有一個專屬于他們的“她”，那該有多好啊……啊，狗狗也是……
想著想著，我便睡去了，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