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睡呢？”早晨叫醒我的不是陽光，而是皮蛋的大嗓門兒。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只見皮蛋的臉填滿了我的視線上方，最抓人眼球的，還是她那標志性的蔑視眼神。

我打了個滾，立刻爬起來。

“喲，挺精神，看來好多了。”皮蛋端坐著，她的身邊是新的野草。“把藥吃了。然后跟我走。”

或許是因為餓了，我狼吞虎咽將有些苦澀的野草吃下，絲毫不剩。

“我們去哪？”皮蛋真是一刻也不等我，我剛吃完最后一口，她轉身就走，我又是一陣小跑才跟上。

“在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之前，你需要先學會流浪的技能：覓食、防身，都很重要。”

“防身？誒，等、等等我……”皮蛋的彈跳力實在是太好了，她輕而易舉就能抵達的地方，我需要費好大勁兒才能夠到邊，有時還得多試兩次。

一開始皮蛋還會幫我，到后面，她只是站在高出，之上而下審視著我，不說話，就這樣默默地等著我一遍遍嘗試，直到我爬上來。

“野狗、圖謀不軌的人類，都是需要防范的對象。”

“圖謀不軌……的人類？”在我印象里，人類的形象只有她。實在不知道其他人類會是什么樣子。

聽到我疑惑的提問，皮蛋突然站住了腳步。突然剎車，我一頭撞在她的屁股上。“看下面。”順著她的聲音，我向下看去。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爬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放眼望去，這個世界仿佛都在我的腳下。

我慌亂地四下張望著，并非因為害怕，而是，企圖在這寬闊的天地里，找到她的影子——我知道是癡心妄想。

“在你能看到的范圍里，的確有像你想找到的那個人類似的好人。但……更多的是中立的人。見到我們的時候，他們要么表示欣喜，逗逗我們，好心一點的，給點吃的，但絕不會有收留我們的想法。要么，就瞄一眼，感慨近幾年流浪貓又多了，痛斥人類無情、流浪貓影響環境，然后轉身離開。還有一小部分人類——”

皮蛋說到這里時，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是你這種對人類抱有強烈好感的貓一定要注意的。在他們看來，貓，是食物、是玩物，甚至是用來發泄的物品。”

“食物……發泄……”這些詞匯對我來說很刺耳，也很陌生。

“流浪貓組織里有一只白貓，他叫小白。你昨天沒見到他，知道為什么嗎？”

我愣了愣，搖搖頭。

“他兩條腿都斷了，只能依靠前肢行動。同時，雙眼被刺瞎，傷口仍然沒有愈合，無法自行覓食，只能等待我們為他帶回去食物。”

“……！！！”我愣住了，下意識后退了幾步，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有機會你會了解到的。”皮蛋說完，轉身跳下一層，“學會了防身，現在需要去學覓食。走吧。”

看著皮蛋一層一層往下跳去的身影，我一時間在想，在她強大的身影背后，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她又是為什么，踏上流浪的道路，成為貓王的呢？

“小貓仔，愣著干嘛？”

“啊，來了！啊啊啊啊——差、差點……”

“笨。”

從高處下到低處，車輛的聲音、人聲、還有各種環境聲像開大了音量一般，爭先恐后闖入我的雙耳。

“食物來源分為三種，一，垃圾桶，二，愛貓人士留在路邊的貓糧，三，好心人主動買給你的吃的。以你——”皮蛋轉過臉來盯了我一會，“以你可愛的樣子以及你信任人類的性格，你應該能混到后兩種。”

“第二種聽起來不錯。”

“撿漏？哼，沒想到還是個狡猾的小貓仔。”我難得看到她笑，這或許是一種贊許？“撿漏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也要看情況。大多數留在路邊的貓糧都是金主留給他們常常喂的流浪貓的。能不能搶到，得看本事。如果偷吃，別的底盤的流浪貓可能會來找你麻煩。你頂得住嗎？”

“我……那第三種呢？第三種需要獲得人類的喜愛才行吧？”

“沒錯。第三種是最安逸也是最危險的。主動喂你的人類，要么是真的很喜歡你，要么……是我說的那種，圖謀不軌的家伙。”

我咽了一口唾沫。

“我不建議你選三，雖然你的資質很適合三。但你太信任人類了，這對流浪貓來說是一把雙刃劍。”

“那……好像只能選一了……”

“別這么失望，垃圾桶也有很多好東西——怎么？嫌臟？”

我沒有否認皮蛋的話。去垃圾桶里找吃的，是我從未想過的覓食方法。一想到她每天都會給我換新的貓糧和水，加羊奶粉、凍干，還有貓條和罐頭……

“這是你自己選的，不是嗎？你想得到你想要的，那，就要付出。”皮蛋說著，就跳上了一個垃圾桶。即便是站在這種地方，她的氣勢也從未減退。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比起那些被遺棄的貓，你已經好多了。他們沒得選，天生就是人類不愛的類型，也不相信人類。除了翻垃圾桶，別無選擇。”皮蛋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鉆進垃圾桶里，叼出吃剩的炸雞。

“人類的食物，有很多人類的添加劑。很多貓受不了，剛開始吃都會有不適反應，甚至，也有因此丟掉性命的。學著剔除加工最厲害的部分，吃剩下的。”

皮蛋將雞腿放在我面前，用眼神示意我吃下去。

我小心翼翼湊近聞了聞，刺鼻的味道立刻擊退了我。我又用爪子拋了拋，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下口。

“做不到，建議你回到原來主人家門口去，接受換主人的事實。”

“不，我要試試。”說著，我一口下去，將味道最大的油炸部分剔除。但里面的味道依然很大，我環視四周，找到一個小水坑。湊近看看，這水……算了，就這樣吧！我將雞腿放入水坑簡單涮了涮，然后再叼出來。

在鼓住勇氣后，我吃了下去。

一口、兩口……我回想著她喂給我貓條的味道，盡可能讓自己吃得快一點。

“恭喜你，你已經是一只合格的流浪貓了。從明天開始，你要自己出門覓食、探索，然后回到根據地。如果你走丟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會找你一次。找不到的話，你就只能自生自滅了。”

“……”

“很殘酷對吧？這就是流浪。比起那些沒有組織的流浪貓來說，你有一次不錯的機會，好好把握。”

“皮蛋，謝謝你。”皮蛋雖然說著很冷漠的話，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她的良苦用心。畢竟我不能一直靠她，她也沒有義務一直幫我。

“你怎么和人類一樣，這是一種很虛偽的語言。”

“你……真的很討厭人類……”

“這與你無關，做好你自己的事，活下去，然后找到你要找的人，這才是你需要去關心的。”

皮蛋的教學結束了，我回到了根據地。白天，大本營里貓咪的數量明顯少很多，不過奶茶一直在。

“哎呀，板栗你回來了，怎么樣？學得還順利嗎？”奶茶溫柔地朝我走來，輕輕舔了舔我的臉。

“嗯，皮蛋教得很細致。”

“那當然了，畢竟是我的仔。”

“你你你……啊，您的……孩子嗎？”我瞪大雙眼，敏捷一扭頭，之間奶茶還是溫柔地微笑著。

“不像對吧？她性格不隨我。”

“的確是……不太隨……”怪不得奶茶不需要出門覓食，原來是皮蛋的媽媽，皮蛋應該會很好的照顧她吧。

“除了皮蛋，這里還有幾只都是我的孩子，有機會再帶你認識啊。”說著，奶茶突然湊到我耳邊：“皮蛋她不喜歡讓貓咪們知道我和她是母女，你不要告訴她哦。”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看來皮蛋和奶茶應該有很多故事。

“喲，這不是板栗嗎？怎么，第一天就等著別人給你帶吃的回來？”是昨天那只中年灰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