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丹隱帶著天命獸離開之前，看著滿院子的狼藉，看向九繁表示詢問，“姐姐？”

“無礙?！彼粨]手，神力散出，被天命獸刨出來的花草便都恢復了原狀。見此，丹隱也便離開了。

他走后，九繁才敢把自己的右手從身后拿出來。

此時，她的整個小臂以及手掌都幾近透明，只余那些青色的光點依依不舍地繞著整條手臂。親昵，不甘，不舍，但終究還是如螢火飛上天空，化為虛無。而她的手臂，更加透明了。

這是她身體中的神力，也是她的生命力，它們在逐漸消散。

神可以說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可同時她又很脆弱。她無法抗住天道的懲罰，也阻止不了自己走向終局。

九繁用力閉了閉眼，體內神力游走。她心念一動，如同拔苗助長，神力流轉加快，青色的枝丫飛速成長抽芽，涌向她的右手。再一睜眼，手臂重新凝實，恢復如初。

抬手覆在心臟位置，它跳動得越發平緩。“天命，呵，天命?！?

……

散花林，司命和月下兩位大仙君正于金桂樹下飲酒下棋。

“你這老小子，想要借天命獸還不肯自己來，就知道坑自己的徒弟?！彼久行臑橐鹨鹫f兩句話，“早知道，當初我就先收她為徒了。”

“哼！論慫你比我更慫，我還不知道你？”月下立時反駁。

司命故意咳了兩聲，又喝上一口桂花酒，“罷，不說這個?！?

他正了正神色，壓低聲音，是標準的探聽秘密的語氣?！澳愀艺f說，借天命獸做什么？”

月下看他一眼，似有深意，“你猜不出來？”

司命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是咂摸著酒味，又似是在思考。嘴里嘖嘖兩聲，“你是想……”

音調拖了拖，才接著說道：“想知道天命？”

月下默認，并言，“你不覺得墮仙的事很詭異嗎？”

司命道：“現在不是沒事了？”

九繁神尊將作亂的主謀抓進了牢房，還加固了壁障，墮仙出不來。他們既出不來，也沒法侵蝕其他仙君，仙界的他們很安全。

月下知道他的意思，“但你是不是忘了，墮仙是怎么出現的？”

二人都是大仙君，論能力僅在天君之下。雖是光明正大的坐在林子里說話，也不擔心有人會聽見。除非，天君丹隱和九繁神尊親自過來。但他們這樣的人物，忙得很，沒有重要的事應當不會過來才是。

司命聽罷，心頭一凜。

的確，這是個問題。

為什么好好的仙君突然就開始不顧他人的死活，全然忘了自己的職責，為了情愛拿天下蒼生當兒戲。一時之間，整個人充斥著仇恨，憤怒，偏執，嫉妒，厭惡等種種負面情緒，爭斗的種子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迅速蔓延。

不僅如此，他們身上的黑暗力量還會侵蝕其他內心堅定的仙君，將他們同化。很快，墮仙就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

一開始，前任天君岐陽本想剿滅他們。奈何天兵天將也會被他們同化，也只得暫時將墮仙驅逐至無人之地暗海淵，等待神明的歸來。

九繁神尊歷劫歸來之后，先是設立壁障，又是建造幻云階，她并沒有表明具體要怎么處置那群墮仙。

后來，她收了頭腦清醒的特殊之人，墮仙之子穆妄為徒。為的就是查明墮仙產生的原因，想要徹底解決墮仙的問題。她之所以帶著穆妄下界，對外聲稱也是這個目的。

現下墮仙之子穆妄還未回歸仙界，九繁神尊把原先鎮守暗海淵卻行反叛之事的前任天君岐陽制住，因為岐陽反叛還一直想著帶領墮仙攻入仙界，諸仙的神經都非常緊繃。岐陽一被解決，他們下意識就認為什么事情都解決了。

但看似被解決，其實，并沒有。

墮仙還是墮仙，他們也還不能避免仙界的仙君突然某一天就變成墮仙。

司命深吸了一口氣，花白的眉毛蹙起，眼神也變得很是鄭重，“天命獸已經被神尊帶回去了。”

此刻二人都在想，為什么？

月下也是一副很慎重的神情，“神的力量，我們一無所知。但傳言遠古時代的神，其實自己也能預測天命。凡涉及仙界存亡的大事，他們都能夠有所感應?！?

司命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雖然他也可以用仙力來探知，但這種下意識地反應還是改不掉。

探知完之后，他才小聲問出，“你的意思是，神尊其實……”

后面的話還是不敢說出口，改為用意念交流?！吧褡鹌鋵嵲缇徒邮盏搅颂烀?，但她沒有和任何人說？”

月下道：“天命獸也是在重大事件時才會做出預測，結合神尊把它帶走的行為。我覺得神尊肯定知道些什么，可她不想讓我們知道。”

二人才剛用意念交流了兩句，便疑心病犯了，總覺得后面發涼，好像有人在看著似的。

再也不敢提九繁神尊，都裝模作樣的開始飲酒。

司命道：“這酒不錯?！?

月下附和，“可不是嘛?！?

酒杯一碰，酒漿入喉，心下安定了些。

“這酒這么好喝，本尊可否也嘗嘗？”

“當——”

才說一個字便意識到好像哪里不對，二人身子僵硬地扭過頭去。一見來人，立馬起身行禮，“見，見過神尊。”

兩位在天君面前有頭有臉的大仙君，此刻后背都要被冷汗浸濕了。凡間那句話說得果然不錯，說曹操曹操到。

九繁在石凳上一坐，憑空拿出一個精巧的酒杯，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聞了聞，“這桂花酒香味很好?！?

“是，是。”

二人微微躬身，寬大的仙袍袖子被他們當成了手帕，不停地用其擦額頭的汗。

她瞥著面前的二人，小小抿了一口酒水?！澳銈冞@么害怕做什么？難不成，因為你們發現本尊的秘密，本尊就要殺你們滅口？”

他們更是悚然一驚，“沒，沒有?！?

不得不說，二人不愧是好朋友，不僅動作，連說的話都一樣。

九繁繼續說，“如今墮仙荼毒了許多仙君，若把你們殺了，本尊可一時找不到能夠接替你們大仙君之位的人。所以，你們大可放心?！?

這，你都這樣說了，他們還能放心得了嗎？

都怪月下這個老頭子，提誰不好要提神尊。

此時月下也在想，都怪司命這個老頭子，為什么偏偏要來找他，不找他他就不會說了。

眼看兩位大仙君被她嚇得面如土色，九繁忍不住笑了。“本尊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不會對你們怎么樣的?！?

說完，邀請他們同坐?！斑@酒很好喝，多謝二位仙君。”

月下的笑很干，“我回頭就讓茵茵送幾壇過去。”

此時正被自家無良師父使喚得到處跑腿的茵茵，只覺得后背一寒。誰，誰在背后算計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