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宗——“澄心殿”。
慕容楠把易風揚帶至一間已經準備好的石室,讓他在石室中暫且休息調理身體,晚些宗主要見他。易風揚好奇的左右觀望,心中疑云叢生,她口中的宗主是誰?這里是那個宗門所在?太虛宗地處特殊位置,沒有白天黑夜,慕容楠給了他一支水晶沙漏,沙漏流完一次即十二個時辰。隨后她拿著從他身上取走虬龍玉玦前往澄心殿面見掌教廣陵真人;澄心殿位于山體最頂部,是一間鏤空開鑿出來的巨大石窟,分別有四根巨型石柱支撐,石壁上刻有諸多高深陣法銘文。掌教廣陵真人背對著大位負手而立,一派仙風道骨,目光睿智幽深;殿內左右各自站著十名衣著藍色流光長袍的弟子。一縷氣流竄動,石壁上宮燈的火苗略微晃了一下,眼睛微閉的掌教廣陵真人喉嚨震顫道:“回來了?一切都辦好了嗎?”慕容楠執劍行禮,將玉玦放在手心呈了過去,神情忽然悲傷少許,轉身又沉穩地看向掌教,道:“已遵照師尊指示,弟子已將易風揚帶至宗內,現在他安排在‘見性閣’邊上的石室中休息。”廣陵真人蔚然長嘆一聲,眼角浸出一份轉瞬即逝的深深懊悔自責,注視著慕容楠遞過來的虬龍玉玦愣神許久,仿佛整個身體的力量精神呼吸間已被抽走半數。眾弟子皆感傷地看著那塊散發著等等光暈的玉玦,過了良久廣陵真人才緩慢地伸手接了過去,無能為力的沉重感讓他癱坐到石椅上悲情不已。慕容楠后退至大殿中央壓低聲音道:“只尋到了這塊玉玦,也去了神界南邊天際,使用‘無界尋靈’陣式仔細勘察,師妹確實是神魂俱滅,徹地消逝于六界。”字里行間慕容楠似有不甘,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其他師兄弟紛紛垂頭沮喪,那個曾圍繞在他們左右一起修煉的師妹成了記憶的一角。
廣陵真人握著玉玦強掩悲痛,仰天長嘆,悲凄道:“這都是命數,亦或是她自己的劫數。我們想要幫助她,到頭來還是束手無策。人生無常,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慕容楠神色微怔,抬頭注視掌教繼續道:“但是,我查到師妹的死與天問閣有莫大關聯,在‘玄鏡歸魂術’中我撲捉到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天問道秘術——‘忘情咒’。我帶人去拆了天問閣給師妹報仇。”“大師姐,我跟你!”“對,我都去給師妹報仇!”瞬間大殿沸騰一片,一眾同門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情緒高漲誓要跟著慕容楠到天問閣尋個說法。僅僅剎那工夫,廣陵真人收起玉玦,拭去眼角淚珠,不禁憔悴少許,捋了捋銀白相間的胡須;眼睛里婆娑著瞟向慕容楠,沉吟許久說道:“罷了!天意啊!就是所謂的因果使然,離開宗門就會在劫難逃。往事盡作云煙,即便你們去與天問閣開戰便能挽回小葉沁?數千年前的恩怨糾葛,太虛宗宗藏身海底‘方寸山’無數個日夜,再有門人公然現身仙界,只恐多惹禍事。”“師尊!”慕容楠躬身行禮,祈求廣陵真人能允準她的想法。廣陵真人隨意的擺動袖袍,告訴她不要在去自責愧疚,發生的事情已成定局,又何須徒自傷悲!“為師知你心性直拗,若叫你陡然放下執念反而適得其反。你的修為固然是你們這一輩里最為高深的,殊不知人力所能,所不能!現在的天問閣實力是衰落頗多,你帶著師弟師妹們找上門去又是平添仇怨;這六界的殺戮已經數不清了,你為什么不能明白了?然而,我們在遠離六界沒有紛擾的方寸山中修真煉道所謂什么?”
廣陵真人殷切地目光一一拂過眾弟子身上,嘆了口氣,教誨道:“明心見性!參悟天地,探索未知世界。”慕容楠猛然眼中掠過生疏,甚是陌生地念道:“見心明性!”在外界歷練數百年,回到方寸山太虛宗內恍惚間對“見心明性”四字格外迷惘;她去了六界,見過眾多繽紛多彩,也理解了六界修士的爾虞我詐,不擇手段。反到越發與當初選擇修煉成仙的初衷背道而馳。廣陵真人似有所料,眼中慈愛地看向她,語重心長道:“人了都喜歡熱鬧鮮活的世界。”瞥視澄心殿樸素無華的裝飾,“世間繁華固然扣人心弦,唯有寂寞讓人受益匪淺!年幼時你問為師,為何要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修煉;此去六界數百年間,想必你已見識廣博。六界紛擾無休,利益往來繁雜,人心浮沉;你們在此生活修煉遠離世間千百種誘惑,一旦你們進入六界,如心性不堅者,用不了多久即會迷失道心,淪為追名逐利者之一。修為境界再難精進一分,數百年苦修一朝化為泡影。世間萬物各有運行,懂得放下,學會接受遠比修道精進更為重要得多。倘若長久凝視深淵,那么自身也會逐漸成為深淵的一部分!光芒不是一定要照耀在身上,記住,一切終將暗淡,唯有自己才是永恒光芒!許多事情放下或是最好結果,苦苦追求到底無益。深陷魔障難見大道,只會空乏了身心!”
亦或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非人力之所能及也!眾人盡皆沉默著注視著廣陵真人,一言一句,敦敦教誨。盡己所能為門人弟子驅散心中執念,而自身又何嘗不是執念種種不得解脫!身在局中,鮮有人能得大自在。慕容楠哽咽一聲,吐出一個“我”字。廣陵真人頷首和藹一笑,道:“回來宗內還沒有休息片刻,這些年在外面難為了你。一身靈力損耗極大,下去好好修養。明日把他帶來澄心殿,我瞧瞧這個攪動六界世族子弟有何不凡之處。”慕容楠雖不情愿此事就此為止,怎奈有掌教真人苦口婆心的教導,便把此事強壓心中,恭敬道:“弟子謹遵師尊教誨!”隨即轉身出了澄心殿,向山腰臥室走去。廣陵真人見她身影已經走遠,扭頭“唉”了一聲,默念道:“又是何苦呢?”“都下去吧!為師想一個人坐會兒。”在澄心殿內的弟子致禮后一一退出殿去,空蕩蕩的大殿中他一人的身影顯得瘦弱不堪,蒼白的兩鬢仿佛寫滿禁錮二字的模樣。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搖落后,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懷瑜握瑾,廣陵真人再次拿起哪塊玉玦細細觀看,聲音沙啞道:“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離開方寸山秘境,興許沒有今日凄涼場景!大抵世事無常,世事如常。方寸山雖然寂寞乏味了些,可是有為師和一眾師兄師弟們在;外面的世界那一刻不是充斥著死亡和狡詐,修士們戴著偽善面具,你能分清那個好,哪個不好嗎?處處兇險,步步驚心。始終敵不過天意弄人,緣聚則見,緣散即別。世間事如波譎云詭,無不如是!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紅塵困厄,皆因因緣際會,一切因緣而起,因緣而生,又因緣而滅!相遇和別離,不過是緣起緣滅,萬事因緣而起,世事不必強求;只要因緣俱足,自然水到渠成。天道輪回,潮漲潮落,花開花謝,緣起性空……”
神界,天宮,觀星臺。
天帝洛白云身披紫色滾龍長袍站在觀星臺上凝望星辰變化,觀星臺中央巨大的“尋星日冕儀”與“黃道兩儀飛星陣式”,正在觀星臺底部五塊靈精的驅動下晝夜不歇地進行復雜演算推測。觀星臺三位長老陪同左右,分別以:房倫薛,椒冠子,高拓維。三人自上任天帝冰玄天時期便奉命執掌觀星臺大小事物,為天宮搜索遠古、上古、太古時代的遺落秘境,洞天福地,兼具有探明異界與鎖定靈脈礦山之能,有分別偵測五界勢力動向。觀星臺自建立初便是天宮心腹要地之一,駐守觀星臺修士無一不是神族精英,再則非神族人員,不管修為多高,為天宮立過何等功勞,都不能入職觀星臺。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從來不是空穴來風的一句話!諸天星辰千變萬幻,眨眼間便可以是斗轉星移;洛白云聚精會神地仰望星空,時而目不轉睛地盯著星盤思索,時而兀自沉默搖頭不屑。時光流逝,洛白云深信天地萬物一直在被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所驅使!自千年前初登大寶以來,他強有力地改革天宮痹癥,以鐵血手腕重新整頓神族軍隊,向外吸收邪靈、妖、魔、仙、五界資質卓越的修士編入軍中,又以秘法洗他們神魂,令他們只知道效忠神族,忘記出身來處。以鑄造一支神族攻無不克,戰之必勝的王霸之師。父神冰玄天未盡之志由他來完成,一統神、人、仙三界,清剿妖、魔、邪靈三界,筑就一個嶄新世界,開創神族萬古未有之基業!赤紅色星辰龍旗忽然呼呼掣響,洛白云眼中漠然,泠然道:“風,起了!”余光瞥過觀星臺四周守備的修士,莫名悲思剎那間攪動心弦,觀星臺上發生的血腥慘案從眼眸中飛逝而過,宛如大夢初醒。“戰神白幽冥,你還在怪罪天宮嗎?沒有那個掌權者會給自己留一個在身邊的隱患,你雖強大,卻不受天宮節制。”洛白云咯噔怪異地笑了笑,吟道:“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天宮的希望會快些帶來嗎?這時間過得真快,六界又該有新的變化了!”房倫薛拂動拂塵,斜視著星盤諱莫如深:“是啊!帝君,又到了千年一次的六界論道期限。”
(夜晚那么幽暗,大雨滂沱,在雨中揮劍廝殺,讓大雨沖走滿地血腥;御劍飛千萬里,站在云端之上,以泄我心中姿意狂傲!——2025.7.31故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