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披著濃重的外衣,陰霾久久不散,雨也遲遲不肯來。
柳父起身走至窗前,細微的風吹起他微亂的白發,他緊鎖的眉宇似天上濃云般不得解。
他轉頭看向沈暮,只道:“這天看是要變了,這天下眼看也要不安寧了?!?
沈暮在一旁看著,緘默不語。
“好一個寧世崔,踩著自己妹妹上位,怕是終將不顧她的死活。”柳父嘲諷一笑,繼而又道:“對了,還有那炙手可熱的安丞相,可不是寧貴妃的義兄嘛!”
“一使一相,權勢如日中天,倒讓朝堂不得安寧。”沈暮淡然開口,一貫地波瀾不驚。
“勸也勸了,皇帝若依舊識人不清,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二人權勢翻天,非我等能抗。”柳父搖頭嘆道,將手中的信箋緊了又松。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沈暮微微頷首,面露無奈,揖手道:“小婿便不打擾岳丈休息了,待岳丈好轉,家父在京城恭候?!?
柳父望著沈暮離去的背影,悠悠嘆了口氣。
天色漸暗,這雨也不見落下,點燈的下人來回幾番,還是擋不住風勢的摧殘,燈火依舊忽明忽滅。
窗外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眼看這季頭的花零落了不少,真是好景不長留,只待人消瘦。
柳朝倚靠著窗沿,望著點燈的下人若有所思,好不容易拉回神,打發走了翠心,坐在梳妝臺前又是一陣發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而此時的沈暮也已在門外徘徊多時,他不是不懂風月,只是在她面前一切都顯得那么無措,關心則亂,亂的可不止他的分寸,還有他的心。
他早已做不到云淡風輕了。
當他一想到柳父那句“天下眼看就要不安寧”的時候,他毅然敲響了房門。
柳朝思維不知發散了多久,隱約聽到敲門聲,便起身去開門。
門緩緩打開,看到眼前風華卓然的沈暮,柳朝整個人都頓住了,心莫名漏跳了一拍,只覺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良久,她才緩緩問道:“夫君,你……你怎么來了?”
問完她就后悔了,什么鬼?這是腦子被刺激傻了吧?口口聲聲喊著夫君卻突然問他來干嘛?
沈暮只淡淡“嗯”了一句,似乎沒有進來的打算。
柳朝突然有了一種把門狠狠合上的沖動,但細細一品自己好像還有那么點不舍?
望著門外被風吹得嘩啦作響的樹葉,瞧著墨發輕揚、俊逸出塵的沈暮,她不忍道:“外頭涼,夫君還是快些進來吧?!闭f著,便退到門的一邊,騰空讓他進屋。
方合上門,轉身,柳朝只覺雙手被一處冰涼握住,冷與熱交織,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抬眸,正對上沈暮如墨的星眸,在燭火映照下涌動著暖意與柔情。
只在這一瞬,柳朝仿佛又回到了初見時的一瞥,那位少年驚艷了她所有時光;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的那一刻,他近在咫尺的臉伴著微醺的酒香,喚醒了她那份悸動。
原來,很早以前,她就心動了。不知不覺中,與他度過了好幾個春秋。
柳朝倏然一笑,令對方有一瞬的失神。
“夫君,手怎么這么涼,我去叫下人們送些熱食,給你暖暖身?!绷Τ雎暣驍噙@浮想聯翩的思緒,借機將雙手抽出,掩飾性地撇開目光,自是沒看到沈暮此時的落寞。
剛要轉身出門,便又被沈暮一把拉住,“不用了。”
沈暮輕輕將她帶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語:“你在就好。”
柳朝怔了怔,一動不動地被他抱在懷中,聆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不由覺得安心。
“沈暮,你的心跳好快,”
柳朝抬頭看他。
“是,”耳邊傳來沈暮低沉溫柔的嗓音,“我輸了——”
“輸給自己的真心。對這份感情,我曾抗拒過,搖擺過,糾結過,甚至于逃避,到頭來,我就像個笑話一般,自恃過高,偏執迂腐。明明該惜之如寶,卻醒悟晚矣?!?
“所以呢……”
“所以,愿賭服輸,我把我的心給你可好。”
柳朝笑了,“我才不要你的心?!?
“那你要什么?!?
沈暮低語問她。
柳朝只覺耳后酥癢,簡直羞恥心爆棚,強忍著蠱惑,在內心瘋狂吐槽:要什么要,你這個死傲嬌,終于體會到叫什么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了吧!欸……等等,咱才不去火葬場嘞!
見柳朝不回答,沈暮不禁凄楚一笑,“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
忽然被問,柳朝下意識接道:“記得啊,我不慎跌倒,是你上前扶了我?!?
沈暮聽后搖了搖頭,后知后覺的柳朝打了個激靈,瞬間明白了過來,瞪大雙眸聽他說道:“我進府時,便見你躲在紅柱后,神態不似往常姑娘那般自持,當時我不理解,可如今想來,那時的你是如此真實可愛。”
我的天哪,果然是那次!我的夫君沈公子啊,你可千萬別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啊,當時我如狼似虎,你被嚇到實屬正常反應的。
“那個……我……”
柳朝驚恐萬分,想解釋些什么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口,口胡了半天。
“先別拒絕,聽我把話說完好嗎?!鄙蚰旱皖^,輕輕用食指抵住她的唇,生怕她說出什么糟心的話來。
柳朝見他如此小心翼翼,心中百感交集,點了點頭權當認真聽了。
“阿朝,我沈暮此生遇你,是何其有幸?!?
沈暮星眸微動,字字堅定,“無論是曾經滄海,還是陌上花開,你皆是我的云中客,陌上人。余生我只想與你一人,朝青絲暮白首?!?
柳朝的心隨著他說的每個字跳動著,熱烈而歡暢。
果然,無論多大年齡了,都還是想聽愛的人講情話呀。
她抬起頭,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仔細端詳著。
她是他的心上人,他也是她的意中人。
柳朝眉梢微挑,踮起腳尖,朱唇輕輕蹭過他的下巴,附在他耳邊輕語:“夫君,我心悅你,你便是我的良人。”
二人相貼,曖昧的氣息越發滾燙。
話音方落,未等柳朝作反應,沈暮便已將她摟腰抱起,朝床邊走去。
柳朝被突如其來的抱起,應激性環住了他的脖頸,急急問道:“夫君,你這是做什么?”
“還你一個洞房?!鄙蚰翰痪o不慢地說。
什、什么?洞……洞房,這么著急……我還沒有準備好呢!快讓我回憶一下婚前看的春宮圖啊喂!
沈暮將她輕輕放在床沿坐下,在她額前落了一吻,像片羽毛柔柔劃過她的心間,她心跳瞬間鼓噪了起來,驚慌的視線定在他清晰的頸線處,臉頰染上淡淡的紅霞。
“夫君,我……我……”
柳朝雙手緊了緊手下的被衾,羞得她視線不知該往哪放好。
“莫怕,”沈暮拂過她鬢邊青絲,目光溫柔,“一會兒就好了。”
“嗯?!绷偷蛻艘宦暎闹械木o張舒緩多了。
沈暮牽住她的手,溫熱的氣息從她耳邊掠過,溫軟的觸感在額頭停留了片刻,便順著她小巧的鼻翼,碰上她柔軟的唇。
輕巧間,便得到了柳朝的回應。兩人唇齒相依,氣息交纏曖昧間,交換了彼此的心意。
芙蓉帳外,燭火輕曳;芙蓉帳內,春色繾綣。
一夢行云還暫阻,兩意相歡朝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