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所有感覺都像是被抽離了一樣，配合著他們笑，配合著醫生的檢查，她的傷口在慢慢恢復，可是唯獨……

她覺得她的心，一直都空了。

一個禮拜后林子染落地，可以自由行動，正好蘭斯開著車子帶李可可來接林子染，“對了你知不知道，藍名和結婚了。”

“什么，竟然是真的？”林子染此時正在醫院花園里散步，聽到這句話，嚇了一跳，然后說道：“兩個男人還可以結婚了，我說可人，你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你怎么還不結婚？說我。”李可可捏著林子染的臉，

這天晚上李可可住到了林子染家里。

“也不知道林子染現在怎么樣了？”世界的另一端，顧知華坐在病床上，挪動了一顆國際象棋的棋子。

“管人家這么多。”蘭斯坐在他對面，“自己的事兒還沒解決呢。”

顧知華抬頭看著窗外，“誰說的？解決了。就這樣了。”

“我聽說林子染哭鼻子了。”蘭斯故意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到，像是說給顧知華聽的。果不其然看見顧知華眉頭立刻皺起來了，蘭斯一下子樂了，“我可是特意飛過去看看的，哭得特別難受。顧知華你看看，到最后還要再弄哭人家一次。”

“我原本打算他忘記了我，誰知道她這么執著。”顧知華不知道說什么來替自己開脫，干脆也不解釋了，“林子染那么堅強，應該……沒事的……”

“你啊你……”蘭斯嘆了口氣，“你說你，舍不得林子染，就不要這么狠心啊，你說說自己不難受么？”

“所以我沒有身體，她也看不到我，我怎么和她談戀愛？入夢？“

顧知華說完這句話就躺在那里沒說話，自顧自看著手機，隨后他抬頭看了蘭斯一眼，才道，“林子染最近……在干嘛？”

“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反正我們阿飄，飄來飄去，很容易的。”蘭斯看穿了顧知華接下去想說什么，“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這么狠心，林子染當時一個人哭得可難受了。人家肯定是想等事情結束以后，然后和你一直在一起，好好的，生兩個孩子，誰知知道你是這么個男人。”

蘭斯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顧知華聽著心里難過，可是除了難過，他別的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說這些是必須要經歷的話，那么為了林子染后生的自由和安寧，顧知華愿意忍受。

“蘭斯，很快我就會陷入沉睡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顧知華挪開了視線，轉而看著窗外，“我們都沒有辦法的不是么？所以這樣是最好的選擇。。”

蘭斯頓了頓，她一邊給自己涂指甲，一邊垂下了睫毛，“需要我去幫你看看么，我可以入夢。”

“別。”

顧知華從床上飄了起來，然后落在了墻壁上，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人，還感覺有些好玩。

“你說是不是所有的天使死了都會變成這個模樣？“

蘭斯瞪了一眼顧知華，然后輕聲說道：“陸大少爺，我難道沒有告訴你么。我也是第一次死，你問我，我怎么辦？“

此時此刻的顧知華，臉色蒼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可是那張冷峻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

當然這只是因為他已經死亡的這個事實。

蘭斯知道，這雙眼睛只有在注視著林子染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個不屈不撓的堅強的姑娘，那個叫做林子染的女人，就是顧知華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太陽。

“以后不要出現在林子染的夢里，這樣不好，不好。“

顧知華用這種眼神看著蘭斯，隨后深呼吸了一口氣，“按照她的個性，一定會追過來的。”

”我要是想看到她，不會自己飄過去么？“

蘭斯故意用一種陰陽怪氣地語調問了一句，“我就不信你撇的下林子染。顧知華，你捫心自問，你撇的下她媽？”

你撇的下那個致死都不愿意你受傷的人么，你放得下那個哪怕難受也要一直記著你的人么，你舍得么？

舍不得。

顧知華只覺得胸口劇痛，他舍不得，他當然舍不得！

“她不該被你拒絕。”

蘭斯說著，“雖然我承認，顧知華你的做法是最成熟最理智的，這樣避免了很多傷害，可是顧知華。林子染……該被你捧在手心。”

也只能被你捧在手心。

除了你以外，沒有別人捧得起她。

“你看看那么多事情，那么多那么多的磨難……”蘭斯搖搖頭，對上顧知華那雙像是快要心碎掉的眼睛，他感覺無力，“你們之間……還容得下別人嗎？顧知華，你別現在口口聲聲說著放林子染自由，哪一天真的有男人敢碰林子染一根手指頭——”

顧知華的眼神猛的一變。

蘭斯壓低了聲音，“你肯定是第一個把那個男人弄死的。”

顧知華笑了笑，那笑里帶著太多無能為力，“可是我已經死了，也快要消失了，你覺得我還能怎么樣？我一旦沉睡了，就沒有任何辦法了，不如就讓我永遠沉睡吧。”

“你看看！”

蘭斯生氣了，干脆把棋盤推得一團亂，“顧知華你真是……算了我不勸了，你們倆分開也挺好，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顧知華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這不是好聚好散。”

是血粼粼的，皮開肉綻的。

不要在一起。

一周后，顧知華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可是剛剛打算睡覺，就看到門口來了人。

“果然來了。”

這個時候蘭斯還在看電視，討論劇情，沒想到那么快就有人來了。

蘭斯飄過去，，看見了外面站著的藍名。

“趕緊上車，我都累了。”車子發動，藍名開車，林子染坐在副駕駛，緩緩開車回家。

這一幅場景，其樂融融，和諧溫馨。

可是……可是……林子染眼神晃了晃。

顧知華，我好想你。

“林子染，顧知華沒死，但是你不要等他了。”

蘭斯平靜地說擴到。

顧知華所有的冷靜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站在顧知華的角度。

林子染搖搖頭，“他永遠都是要顧全大局，永遠都是把什么都計劃好了，他覺得這樣做是最好的，可是他……他想過嗎，我是活生生的人，我們都是有感情的，根本做不到就麻木地按照他的計劃行事——”

“林子染。”

蘭斯用一種林子染看不懂的眼神，盯住她，直到林子染自己的瞳孔里逐漸被痛苦的情緒吞沒，“可是我能理解顧知華，可能因為我們都是男人，所以……我們的指責就是負責顧全大局，顧知華他有自己的責任。，

蘭斯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所以也請你不要等他了。”

林子染紅了眼眶，“所以其實你一早就知道顧知華要這么做了嗎？”

“我們都知道了。“

蘭斯道，“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會照顧好你，如果你實在覺得難受，我們也可以幫你失憶。”

林子染一邊笑著一邊往后退，直到角落，她才停住。

這一刻，林子染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是冷漠的。

那個叫做顧知華的男人，窮極一生，都在拼了命給她最美好的合適呢個貨

林子染抬頭看著蘭斯，只能笑，笑著笑著，眼淚落下來

立奇功沖著林子染低下頭，“這是我所能為顧知華做的唯一一點小事情，林子染，別讓自己后悔。”

顧知華，歲月太殘忍了，將你奪走，卻又把你一直放在我心底。

顧知華，這是我等候你的第幾個年頭？

這一年，這里下了大雪，就像當年顧知華在林子染家樓下等待她出門一樣，飄飄揚揚的雪花撲撲簌簌地落下，落在林子染的肩頭，又被她的溫度融化。

林子染一個人買了菜回家，沒來得及帶傘，肩膀被雪花打濕了一片，隨后她拎著菜漫步走回家中，藍名，蘭斯還有李承，劉宇都在這附近，自從顧知華離開之后，他們連個他也不放心林子染一個人生活，也算是代替顧知華照顧。李可可也結婚了生了個孩子長得極為可愛。

林子染回家的時候，幾個人都等在門口，迎接她回來。李可可的孩子已經八歲了看起來倒是活潑可愛。

“你們怎么都在門口站著。”

林子染笑著上前，藍名過來接過她的東西，“下雪了，都在等你，怕你路上著涼。”

“那你也不開車去接一下我干媽。”

寶寶抱著平板電腦說道。

李可可無奈地笑著摸著寶寶的后腦勺，“那你怎么不去啊？”

寶寶有些不大開心的說道：“因為我小。“

李可可看了眼力寶寶，隨后領著林子染進屋子，林子染在客廳換了鞋，順口問了一句，“寶寶”

李可可嘆了口氣，然后說道：“得了吧，就那成績，比那個孩子差遠了，對了那個孩子叫什么了。”

這句話讓林子染愣住了。

那個孩子叫什么？

一個叫顧寶寶一個叫顧貝貝，都特別聰明，可是她想不起來他們的樣子了，她的生命中再也沒有那些人了。藍名瞄眼神沉了下去，隨后男人大步走到廚房，將門一關，林子染在里面洗菜到一半，抬起頭來道，“嗯？你怎么了。”

“林子染。”

藍名皺著眉頭上前來，看著林子染一幅沒事人的表情，有些難過，“林子染，你現在真的已經走出來了嗎？”

林子染笑了笑，頭發有些散落下來，“走不出來又怎么樣呢？日子還是要過啊。”

她現在淡然的樣子，到底是經歷了多少磨難才會早就如今一身從容呢？

藍名嘆了口氣，喉結上下動了動，藍名道，“林子染，你還在等嗎？”

等一個人，經年累月，不知疲倦。

可是林子染……顧知華很可能，很可能已經……死在了啊。

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狠下心做出最后的分離的。

對于造物主來說，這個世界不會有奇跡的。

顧知華就是不想讓林子染知道自己死亡，所以才會用了最穩妥的辦法，可是林子染仍然選擇了記住他。

把自己困在原地，然后畫地為牢。

就當是……坐了一輩子的牢。

藍名很多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面對一個這樣淡漠卻執著到了骨子里的林子染，他沒辦法說出這些話來打擊她。

林子染……顧知華剛剛沉睡的時候，自己還可以感受到他的一切，可是后來，都消失了。

藍名閉上眼睛。

他再也沒能聯系上顧知華過。

他不知道顧知華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魂魄還在。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勸我。”

林子染看著藍名那副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么，可是趕在藍名說出口這句話之前，她就直白道，“但是藍名，人活著，總歸要有個念想不是嗎？”

這世間情愛，除卻淡然若水的模樣，還有更加煎熬的方式。

林子染開始做菜，做菜的時候，她打開手機一邊放歌一邊讓自己放松情緒，畢竟一想到顧知華，她總會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這首歌，藍名聽見林子染放過無數遍。

當初林子染昏迷的時候，腦海里似乎也有這首歌回響。

歌聲撕心裂肺，、林子染卻眼神冷漠。像是熬過煎熬以后所有的徹底不在乎。

顧知華，最開始我恨你不告訴我，現在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過得好不好。

放不下你。知道所有經過的人，都也曾經對著林子染洗腦，堅持站在她這一邊，念起顧知華的名字便搖搖頭，“不行，林子染，你忘記了他吧。”

“他不會回來了。”

林子染面對這樣的對話，總是無言以對。

是啊，這個人可能不會回來了，可是自己愿意等待啊。

值得，或是不值得，只有林子染自己內心清楚。

她不是沒想過顧知華可能是真的徹底放手，甚至連這個世界都要放棄了。可她在等一個可能，一個奇跡的可能。

天涯海角，若是還能相遇。

顧知華，你又該當如何呢？

可能有人厭惡了一輩子的平平淡淡，所以要這樣，在對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這漫長的歲月里，縱使我不在了，我的名字也要伴隨你的心事一輩子。

林子染在做完最后一碗菜的時候，正好歌放了第六遍。

她猝然收火，那歌聲也戛然而止。

藍名站在那里靜靜盯著她的背影，一言不發便注視著她整個過程，伴隨著歌聲一遍一遍撕心裂肺。

可是林子染多驕傲的人，哪怕心都碎成粉末，都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一絲一毫。

最后的時候，林子染深呼吸一口氣，將菜都端出去，正好放到桌子上的時候，李可可一臉驚慌失措地從客廳跑過來，一把抓住了林子染的圍裙兜，““林子染，有人找你。”

林子染也跟著一驚，太久沒有突如其來的人拜訪……

藍名跟在林子染身后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站在客廳的人那一刻，整個人狠狠震了震。

顧知華沉睡的時候穿的還是夏裝，現在卻已經是冬天了。

顧知華看著門內的女人，然后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逆流，倒流回了心頭三寸。

林子染細瘦的身影斧劈了顧知華的視野，她緩慢走近，聲音清冷，還是當年那個才貌驚人的大小姐只道一句，“好久不見。”

顧知華喉結上下動了動，“你……”

“我在等你。”經年累月，不知疲倦。

“抱歉……”

林子染笑了。張開雙臂，如同天地間最一腔孤勇的戰士。

將這個如夜一般的男人擁入懷中。

“別抱歉了，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