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蘇玉燕很緊張，很激動，很暢快，仰天高喝，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王有才絕望了，破口大罵，什么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住手！”

外面有人大喝。

“私自殺人，是大罪，還請秦王立即住手！”

順天府知府，親自帶著一批手下，急急忙忙就要沖進來，守在門口的護衛們攔不住。

朱載基沒料到，這些人來得這樣快，甚至知府都親自過來了。

可見，他們對這事的重視程度。

“你們先擋住他們，拖延一下時間！”

“是。”

朱載基沒有多話，只是叫郭猛他們，擋住這些官吏。

“住手，陛下已經下旨了，讓我們官府捉拿王有才，近審訊后再做處理…秦王你可別一時沖動，犯下大錯！”

“圣旨呢，沒有看到，我是不信的，王有才刺殺我，我僥幸脫險，自然要親手報仇！”

“秦王三思，這可是抗旨！”

“茍利國家生死以，起因禍福避趨之！”

朱載基不再搭理被擋在第二道庭院門口的順天知府，轉頭對蘇玉燕說道：

“趕緊的，不要再耽誤。”

“茍利國家生死以，起因禍福避趨之……”

知府跟著默念了好幾遍，喃喃自語，神情大震，望著那陽光下的白衣憔悴少年，感到慚愧不已。

蘇玉燕肅然起敬，得到他的肯定命令，也不再顧忌什么，點燃了柴火。

干柴烈火，借著風勢，很快就熊熊燃燒起來，火焰很高，噼里啪啦的獵獵作響，

其中，還有個火人，凄厲的慘叫聲叫喚了一陣后就沒了動靜。

……

這一幕，眾人都沒有再做什么，只是齊齊望著。

順天知府，目睹著這一切，最后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交代自己的任務，失敗了。

只怪秦王太果決，不留余地，甚至當眾抗旨，屬實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不過陛下確實沒有下旨，只是口頭上隨便說了一句，說是要嚴懲大惡，不能因為是皇親國戚就放過！

沒有明確的指示。

自己想要過去救人，但面前擋著陛下親封的四位京城勇士，權力極大的二代少爺，也不敢真正傷到他們。

“知府大人，你可以回去復旨了，就說首惡已經被我朱載基給親手除掉了，不用麻煩朝廷了。”

朱載基把所有的都扛在自己肩上。

知府再度搖頭，嘆息一聲，抱拳冷哼，帶著手下離去了。

朱載基知道，嘉靖肯定會不高興，也會再次派人來申飭自己。

但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表明自己的強硬態度。

也要給太子那一派，狠狠打擊一番，壓住他們囂張的氣焰。

這樣強硬，不正說明了自己有所倚仗，不虛他嘉靖皇帝？

嘉靖是個極聰明的人，肯定會想到這一層，也就不會對自己有什么實質性的打壓和怪罪。

甚至可能還會更加堅定的相信自己是有道之人，背后的張真人也是大概率真的。

一切都隨著一場大火的熄滅而終結。

朱載基看著眾人，開口道：“一切都結束了，首惡已伏誅，那些死在他手的冤魂，你們可以安息了。”

“謝謝秦王殿下！”蘇玉燕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這些遺骸，大部分已經查出了結果，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有家屬的，她們或許和你是一樣，被騙被搶被偷來京城的，官府已經通知他們，不日就會來把他們的女兒或孫女給接回去，落葉歸根。”

“還有數十個，是沒有家人或者沒有找到對應身份的……

我會在西山，選個風水寶地，將她們一一安葬，對于墓碑上寫些什么，你有什么建議？”

朱載基問蘇玉燕。

“秦王大義大德，我相信那些逝去的姐妹在天上都會默默守護著你！

至于墓碑，我也沒有什么好的建議，但是，她們活著時的心意和愿望，就是做個清白的良家姑娘，相夫教子，好好度過一生。”

蘇玉燕望著朱載基，語氣低沉，情緒低落，眼睛紅紅的，額前稀疏劉海，隨風飄動。

“這事再議，都收拾收拾。”

……

西苑。

嘉靖得知了這個消息，頓時很不滿，長袖揮舞，皺眉不語。

不過他轉念一想，朱載基那小子竟然違抗自己的旨意，顯然是有底氣的。

加上錦衣衛來報，說他曾在捉拿王有才時，隱約說過他頭上有神仙，自己也有道行。

嘉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朱載基是有恃無恐！

莫非張真人真的在給他撐腰，這樣說來，那豈不是自己的意見與張真人相悖了？

但李暮春卻又是完全另外的一種說法。

這到底誰是真的呢？

“秦福，你說，他們兩個都自稱是張真人的弟子，也都表示自己有道法，究竟，朕該信誰？”

嘉靖一時想不通，他看向了弓著腰低頭整理物件的秦福。

秦福是了解自己的，也是個老狐貍，他的許多看法都比較中肯，

或許可以給自己指點一下方向。

秦福行禮，面對這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他深思過。

沉吟道：“陛下，這種仙家的事情，老奴可不敢妄言。”

“朕讓你說你就說，說說又不打緊。”

嘉靖一看，就知道秦福是有東西，有意見的。

秦福恭敬回了一句：“陛下圣明。”

“以老奴之見，不如讓他們比試一番，手底下見真章，這道行總是做不了假的，到時候誰是真誰是假，不就明顯了嗎？”

秦福聽朱載基說過，他也會這些“仙法”，并且，他是深信，朱載基的手段，遠高于這個只會寫花哨的李道士。

到時候，年紀輕輕的朱載基，把這個自稱是真傳弟子的老道給贏了，那就比什么說辭都有力！

嘉靖眼睛一亮，大聲叫好。

“好，你秦福不愧是老謀深算，眼光獨到，一下就看準了問題的核心，不錯，不錯！”

嘉靖大贊，心中滿意，

這樣一來，困惑了自己多日的問題，就算得到了解決。

“這樣，明日，你親自去一趟，看看我那愛胡鬧的長子，順便把這事也說一下，讓他準備好，進宮來與李暮春比試道法，

朕親自做見證，做評審！

贏了又賞，對之前所有的一切既往不咎，輸了的話……”

嘉靖沒有說完，就止住了。

他還沒有想好。

“是！”

秦福應了一聲，但還是抬頭看著嘉靖，一副芋圓柚子的樣子。

“有什么就說！”嘉靖微微皺眉，甩了甩衣袖。

“是…陛下，之前那‘二王不相見’的話……”

二王不相見，也叫二龍不相見。

出自陶仲文之口。

意思是說，皇帝您是真命天子，是真龍，朱載基是太子是潛龍，這個潛龍一看到真龍，

自然畏懼，兩龍相見，必有一死啊。

歷史上朱載基是死后被追封的“哀沖太子”，葬于西山。

嘉靖前期一直沒有生兒子，直到吃了陶仲文的偏方，在嘉靖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533年八月十九，閻貴妃生下了朱載基，同年十月十日夭折！

三年后，又得二子朱載壡，嘉靖二十八年也折了。

次年，又生下了裕王和景王。

共有八個兒子，但大多夭折。

朱載基穿越過來時，已經快要入土了，突然就醒了，大哭，把棺材外的人都給嚇了一跳。

后來，他總感覺神魂不全，渾渾噩噩，體弱多病。

由于這事，后來嘉靖擔心他又一次失去，索性就力排眾議，改立聰明靈氣的老二為太子。

而他，一直默默無聞，大多數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只有少數一些人知道他的存在，他還活著，

只是借尸還魂這個秘密還不被世人知曉。

直到今年初六。

現在，皇子沒有什么大事，加上朱載基也會道法，自然不用再擔心什么二王不相見的話。

“無妨，朕也有好些年頭沒有見見這個多有奇異的長子了，你照辦就是。”

嘉靖微微笑了笑，聲音平淡，深邃的眼牟中，竟也透露出些許父愛關懷。

“遙想當年，那小子也算是可愛，只是突然找遇大變，死而復生，本以為會因禍得福，

但沒想到，從那時起，他卻傻了，總是生病，幸好上天有眼，總算讓他在今年好了起來。”

嘉靖回憶起了朱載基小時候的場景，畢竟是自己久盼的兒子，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

但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后來朱載基的表現，讓他傷透了心，他怎么能把這萬里江山交給一個傻子兼病秧子去打理？

一個弄不好，這本就風雨飄搖的大明就要葬送在這傻皇帝手里了！

那樣以后他自己還有臉去面對列祖列宗？

老朱家的兩個狠人祖先在下面非得再弄死自己一遍不可！

所以他也就只能冒著天下大不韙，更改祖宗之法，強行更替太子。

遇到了一些麻煩，但都還好，幼年朱載基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那些知情的也大概知道他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他們也沒有什么關系往來，也不必冒著得罪自己，硬要來剛。

豈不見楊家父子以及滿朝諫臣的前車之鑒？

嚴厲下令處死了一批反對者后，滿朝上下再無反對聲，這太子也就成功換好了。

秦福面對著嘉靖，緩緩后退，至殿門口轉身，跨過高高的門檻，

秦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