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文淵閣初遇
- 穿越到未知朝代當(dāng)少爺
- 干飯的狗
- 4502字
- 2022-09-24 22:20:54
望著莊嚴的文墨閣大門,徐長生只覺得有些頭疼,多年前被學(xué)校支配的恐懼再度重現(xiàn)。他摸了摸腦袋,才逃過一劫,這是又掉進火坑了么?
“少爺,是不是身體不適?”阿福看著呆立在門口的徐長生,出聲問道,畢竟離那日刺殺才過去一個多月。
徐長生腿腳有些發(fā)軟,對于古代的嚴師他是有所耳聞的,不過轉(zhuǎn)念想到自己已經(jīng)是少爺了,既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當(dāng)個低調(diào)些的紈绔子弟或是當(dāng)個老實點的草包,也不容易被人惦記上。只是……此處算得上頂尖的學(xué)府,不知道會不會有戒尺之類的學(xué)具,或是極其嚴苛不顧情面的老師。
“阿福啊,你說少爺這一去,會不會缺胳膊少腿?”
阿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支支吾吾了起來。
“難道還真的會?”
“是有那么……一位先生。據(jù)傳名叫趙爾雅,前些日子因為看某個世家子弟不爽,于是打斷了那位學(xué)子的一條腿……”
徐長生將邁進去的左腳又抬了出來。
阿福自然是被人唬弄的,而徐長生則是被阿福唬住了。趙爾雅曾經(jīng)門下弟子逾千,諸多世族大家迎為上賓,他的聲名在三子奪嫡之前便已經(jīng)響徹涼都。但他的言辭和抱負過于激進,以至于朝堂上下無人敢用。失意之際,趙爾雅曾任過太尉的客卿,但在看清這位皇叔的野心和能力之后,他便連夜歸了文墨閣,只求當(dāng)一良師。
“不過,據(jù)說那位先生已經(jīng)賦閑在家。”
“下次說話不要大喘氣。”徐長生責(zé)怪道,讓人喜歡的本事他沒有,遭人嫌的本事卻是與生俱來的。
徐長生終于邁進了大門,縱使前世見多了高樓大廈,此時卻也為眼前的建筑所震撼了,久久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之間在領(lǐng)路之人帶著七拐八拐之后,他總算是到了先生們授課的文墨閣主樓文淵閣,而腦子卻是仍舊一片空白,還未從所見的景象中回過神來。
文淵閣外,一色白衣的學(xué)子正候著先生。只見一位長衣飄飄若懷仙氣的儒雅中年人先行走進了閣樓,而那些學(xué)子在行禮之后,緊隨而入。
阿福與其他仆人皆等在室外,徐長生隨學(xué)子就座,一時竟覺得身上也有一絲書生之氣。只是周圍的衣著皆是素色,而自己身上的上等錦緞未免過于顯眼,不禁有些汗顏。而當(dāng)徐長生琢磨著要不要脫下這身衣服時,只見五六名與他衣著同樣華貴的少年少女走進了課堂。
堂上的先生此時閉著眼,一旁道童打扮的女孩正為他煮茶。茶水的香氣四溢開來,堂內(nèi)只剩下了茶水煮沸的聲音,安靜的過于美好。徐長生則是感嘆這紀律勝過了當(dāng)年讀書的日子,只是思路還未蔓延開來,便聽到了一聲厚重的咳嗽,隨后的聲音恍若驚雷。
“鄙人趙爾雅,望堂下諸位不要自持過高。”
趙爾雅?阿福誤我!徐長生心中一陣哀嘆。
不過事已至此,徐長生只能耷拉著腦袋,希望不被瞧見,不會像上一位仁兄那樣挨了殺威棒至今仍躺在家里養(yǎng)腿。只是實在很難將這兩幅面孔聯(lián)系到一起,心中不免起了懷疑,但小心一點總是對的。
趙爾雅品了品茶,面色陶醉,放下茶杯之后仍在回味。平日遇到的所謂品茶,徐長生只覺得虛偽做作,今日見了趙爾雅心中卻不感到有絲毫的違和。
“今日便以品茶為題,論論這人與茶。”
“茶香清幽,回甘久矣,恰似與君子相交。”聲音清脆如泉水叮咚,只見是一女子出聲答道。
“甚好。”
“香溢清幽,聞之無瑕思,回甘如飴,更似佳人,雖不醉人人自醉。”坐在她一旁的少年,隨之答道。
徐長生聽了,輕微一笑,便沒了上課的興趣。郎情妾意的事,以前書上見多了,倒也沒有這么明目張膽的。
“甚好,只是這君子與佳人似乎還缺了什么。”
一旁的書童會意,倒了兩盞茶,送到了二人的桌前。
“謝先生厚愛。”二人謝過,一飲而盡。不同的卻是,少女眉頭微皺,少年卻是一臉陶醉。
趙爾雅別有深意的望了望兩人,隨后將目光投向了百無聊賴的徐長生。
“不知那位墨綠衣衫的少年,是哪家的公子?”
當(dāng)目光聚集而來時,徐長生自知是躲無可躲了,不禁想抽幾下自己這張臉。
“回先生,晚輩是東臨城徐家次子徐長生。”
“鄙人看你不時搖頭,可是有什么高見?”
“晚輩只覺得他們說的很好。”徐長生言不由衷,只希望快點結(jié)束,不要留下什么印象為好:“晚輩并無高見。”
“終究是商賈之子,哪有什么高見。”“徐家沒落如此,實乃天意。”幾人嘀咕著,有意“壓低”著聲音,以至于剛好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那你便坐下吧。”趙爾雅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么,似乎是有些失望。
“不過,晚輩倒也有些想法。”徐長生看著那幾個后腦勺,是怎么看都看不爽,“晚輩不懂品茶,只為解渴。能否向先生討一杯茶?”
“有意思。”趙爾雅將手背在身后,臉上有了笑意,樂道:“道純,奉茶。”
道童有如玉琢,白里透粉渾然天成,那抹嗔怒像是鑲嵌進臉頰的晚霞。徐長生心中的少女心不禁萌發(fā),不顧那女孩露出的帶著怒意的犬牙,摸了摸她的腦袋。
道童連忙躲回趙爾雅的身后,眼里滿是害怕,害怕之中還藏著委屈。平日里作為趙爾雅的道童,何曾受過這種冒犯,不過先生沒說話,她也只能咽著。
“人似乎便如這茶,好茶、壞茶在世俗眼里往往以價區(qū)分,貴的便是好的,賤的便是壞的,便是一株茶樹上采摘的也有等次之分。亦或看這茶水出自誰手。若出自有權(quán)有勢的,則是精通茶道,受人追捧。而出自無權(quán)無勢的,則是難登大雅之堂,受盡譏諷。”徐長生舉杯一飲而盡,一股苦澀自喉間而下,不曾回甘,“但晚輩并不認同,晚輩只覺得既然是茶,能夠解渴便是好茶,與良人共飲也是好茶。恰如此茶,雖苦但有佳人,難咽卻能解渴。若是無佳人相伴,和這一群愛咬舌根的小人,又有什么好喝的?”
“你莫要信口雌黃。”
“你不要欺人太甚。”
便是先前那位男子,此時也站了出來,先是對先生行了禮,而后才開口道:“徐兄,得饒人處且饒人。”
而趙爾雅瞇著眼,并不說話只是微微點頭,似乎滿是看戲的雅致。
“哦,你又是誰家的公子?”
“趙家二爺?shù)诙樱w子魚。”
涼都趙家雖是大梁四大家族之尾,卻也是無限輝煌的家族,聲名顯赫,位高權(quán)重。家主趙不勝仍接著御史大夫之職,他一共生了三個兒子,被稱為涼都三爺。大爺趙乾,擔(dān)任著文淵閣閣主,而文淵閣只比國子監(jiān)低一級罷了,待到磨練夠了,進國子監(jiān)不過半步之遙罷了。二爺趙質(zhì),只喜練武,年輕時便是涼都出了名的劍客,可謂是俘獲了二十多年涼都大家閨秀的心,只是待他老了卻一心逼著他的兒子們用功讀書。而三爺趙荼,則是最為荒唐的一個,整日沉迷酒色,所謂青樓為家也不為過。但卻有一手妙筆生花之技,涼都無人不為之墨寶而傾倒,可便是帝王也難求一副。只在窮困潦倒,無錢以濟的時候,他才會畫上一兩副拿去變賣。
“是嗎?那看來趙家,也不過如此。”
“你?”
“你什么你?”徐長生拍了拍衣袖,沉聲道:“先前他們?nèi)栉倚旒遥铱茨愕故峭吩谄渲械摹H缃裎也贿^說你幾句,況且還是光明正大地說,你卻這番做派,還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想來,勸我是假,討好佳人是真。”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子魚面色憋的通紅。
“欺人太甚?只會這么一句么?”只能說徐長生笑的未免囂張,笑聲和嘴臉都讓人惱火得很,那是犯賤的意味:“是在下錯了,幾位莫怪。在下平生是十分敬佩我家大黃的,它居家十載,從來只吠半夜偷雞摸狗之輩,從不吠萍水相逢的客人,對于旁人瑣碎也從不插嘴。趕明我定請諸位與我家門前的大黃,一同飲茶,再敘敘這為人之道。”
“你是何身份地位,也敢如此。”
“莫說是徐家,便是……”
……
場面已然超出了控制。
“都先坐下。”趙爾雅趕忙拍了拍桌子,只是他的笑意卻是更甚“今日之論便到此為止。諸位皆自取一杯茶飲。”
趙爾雅負手而去,倒是少有地笑出了聲。
取茶飲下的學(xué)子皆眉頭緊蹙,有幾位甚至忍不住吐了出來,這并非什么好茶,似乎有意加了苦味。
那女子回頭看了徐長生一眼,神色頗為復(fù)雜,而兩人目光交錯時,她又匆匆回過了身。
“那人是誰?”走出亭臺的徐長生,暗暗指了指遠去的身影,向一旁的阿福打聽道。
“李青君的妹妹,李青衣。”阿福努努嘴,有些不快。
“好了,父親這不也沒有責(zé)怪我們嗎?”徐長生笑了笑,“昨日的來信,還問你消瘦了沒有。”
阿福想到家主日漸斑白的兩鬢,不禁鼻子一酸,倒是強忍著沒有落淚。
而徐長生的笑容卻落在了道純的眼里,道純只覺得那笑意里藏著猥瑣和冒犯,當(dāng)下鼓著腮,活像一只發(fā)怒的河豚。
“先生讓你去閑云居一敘。”柳道純說罷便氣呼呼地離開了,只是沒走幾步,又走了回來,依舊氣鼓鼓地說道:“怕你不識路,我?guī)闳ァ!?
“那就謝過小道童了。”徐長生見了這逗人模樣,忍不住打趣了起來,“日后混不下去了,來找我,我一天供你四頓。你看看你,跟著你那先生都餓消瘦了。”
道純低著頭,步子越走越快,心中不時輕罵幾聲。不過能讓她如此氣憤的,這世間確實還沒有幾個。徐長生聽見了,嗤嗤笑著,倒是道純的臉越發(fā)紅了。
不到兩盞茶的時間,三人總算是到了閑云居。一到門前,道純便像是兔子撒腿就跑,畢竟這一路可謂是受盡了“折磨”。
“先生。”徐長生乖乖行禮,生怕是因為記仇而被“約談”,一時也有些后悔一路上對道純的調(diào)侃。
“有些話,不可說。”趙爾雅笑著指了指屋檐,“這文墨閣內(nèi),最不缺的并非學(xué)問,而是耳目。”
“學(xué)生受教了。”徐長生只覺得背后有點發(fā)涼,若是先前口無遮攔一些,只怕是要吃不少苦頭。可總要整些動靜出來,不然就有負兄長所托了。
“我知道你還有話想講。”趙爾雅望著桌上逐漸沸騰的茶水,輕聲道。
“倒是有一句。”徐長生頓了頓,終于說出了那句曾經(jīng)驚艷千年歷史的豪言壯語,這是他第一次在課堂上聽到時便覺得血氣翻涌的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趙爾雅面色在剎那間凝重,忽然又癡狂一般地笑了起來,連連拍桌:“好一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只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學(xué)生相信先生,不是那世俗之人。”徐長生面色誠懇,心里想的卻是自己身為一個在東臨城眾所周知的笨蛋,就算趙爾雅說出去也沒人相信一個傻子會說出這等豪言壯語來。若是他真的說出去了,自己大不了裝瘋賣傻,將一切推得干干凈凈。而至于為什么要說,或許真是因為趙爾雅身上一些不同的氣質(zhì)。
“你也相信寒門能出王侯將相么?”趙爾雅嘆了口氣,他想到三十年前在大殿之上,先帝親自下的那道旨意,廣開恩科,不以出身論才能。可三十年后的今天,依舊是世家子弟封官蒙恩,寒門子弟仍是無龍門可躍。
“我信。”
“不過也是,你畢竟是舊任宰相徐癡書的孫子。”趙爾雅想起了那道身影,固執(zhí)而又單薄,“可惜只差一步,你爺爺便要為這天下大開封官之門了。”
“那一天總會來的。”徐長生認真道,他知道有些事物的發(fā)展,是無可避免的。
“不嫌棄的話,以后你便住在這閑云居,做我半個弟子如何?”望著徐長生那真摯的眼神,恍惚間,趙爾雅像是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
“學(xué)生,拜過恩師。”
徐長生并無思考許久,對于做什么事,他向來只考慮吃不吃虧,若是不吃虧就沒什么好多想的。只是當(dāng)他要行拜師禮時,趙爾雅卻攔住了他,別有深意的道了一句:“不必太過正式,你我心中有數(shù)即可。”
二人談了大半個時辰,越談趙爾雅越是心驚,他不知道一個“傻子”為什么會說出如此多驚世駭俗的話來。雖想駁斥那些話是大逆不道,但細究之下,卻是不得不承認是合乎邏輯的。若是天下人都這般想,似乎帝王也可有可無了。
這些未免過于驚世駭俗,趙爾雅重重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徐長生的話。而在一旁的柳道純,此時眼里也閃耀著不一樣的光。
“天色有點晚了,長生你早點回去吧,明日就搬過來。”趙爾雅頓了頓,柔聲道:“道純,你送送長生。”
待到徐長生離去后,趙爾雅看著他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輕輕地道了一聲:“我也信。”
在閑云居的生活,便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