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這時候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只能感受到祁琛有點細微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是哭了。

程佳輕輕的推了一下祁琛的腦袋，“哭了？”

祁琛不屑的發出一聲冷哼，卻有濃重的鼻音回答程佳，“誰哭了？”

程佳揉了一下祁琛的頭發，她自己也難受的不行，說話的時候嘴里像含著檸檬一樣的酸澀，她最擅長把難堪的氣氛轉換變好，盡量忍著難受笑著開口，像是她平常那樣溫柔又善解人意。

“這有什么呀？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情侶一個關系，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啊，實在不行，你叫我一聲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

程佳笑著，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更多的是苦澀，她只不過是想自己看上去云淡風輕一點。

祁琛抬頭看程佳。

他確實哭了，眼淚還在眼眶里打轉，正在竭力不讓它們落下，這時候好看的眼睛卻愈發變冷。

祁琛從來沒用過這個眼神看程佳。

程佳的心像是被祁琛凌遲了一樣，正在被一片一片的生生的割開，血淋淋的，卻沒辦法說疼。

祁琛就這樣看著程佳，突然有些情緒失控的大喊。

“誰稀罕給你做朋友啊？我沒朋友啊？我又沒病，天天上趕著照顧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還那么冷漠，程佳，你以為你是在可憐我嗎？”

程佳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

“我他媽才不需要你可憐！”

祁琛松開放在程佳肩膀上的手，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他啞著嗓子緩緩說道：“也對，從來都是我上趕著追你，也沒問你愿不愿意，我的錯，估計你平時厭煩的不行吧，也是難為你了，天天對著一個你那么討厭的人還要裝作不生氣。”

程佳小聲的喊了一聲祁琛的名字。

祁琛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不去看程佳的臉，他搓了搓手，把因為情緒激動冰涼又顫抖的手放進口袋里，笑的凄涼，“行了，程醫生，現在不會有人煩你了，你清凈了。”

他退了兩步，“恭喜你，重新獲得自由了，我不會再煩你了。”

轉身的那一瞬間，祁琛臉上瞬間變了一個表情，那是程佳從來沒有見過的。

冷漠，冰冷，疏離。

程佳呆呆的站了好久，深夜的風很冷，吹在臉上像是被刀割一樣，尤其是眼淚劃過的地方，蟄的人生疼。

路燈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很孤寂。

“好了，現在又是一個人了。”

程佳笑著跟自己說話。

她又把一個愛的人推遠了。

兜兜轉轉這么長時間，好像最后又是自己一個人。

程佳從來不敢輕易的對一件東西或者事情表達喜歡。

幾歲的時候，她因為和媽媽生氣，說最喜歡爸爸，討厭媽媽，沒隔多久，爸爸和媽媽離婚了，她哭喊著不要爸爸走，她當時還不知道什么是厭惡，只是看著自己的爸爸像是不認識自己一樣的推開自己，冰冷的說，“你跟著媽媽，爸爸會來看你的。”

后來，程輝再也沒來過。

高中的時候，她說最喜歡自己的那個朋友，以后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可她認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卻在背后說她搶了她男朋友，罵她是個婊子，假清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勾引自己的男朋友。

大學她喜歡機車，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她覺得那種風在自己耳邊劃過，整個人都會特別放松，可她因為騎車受傷，在重癥監護室住了一段時間，那時候趙琳蘭還沒和陳斌輝結婚，程佳是她這個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寄托了，她天天哭的眼睛都是腫的，情緒太過激動患了一段時間的失語癥。

自此之后她就再沒碰過車，安穩的過日子。

她好像太衰了，喜歡什么什么就會消失。

所以程佳身邊沒有什么特別要好的朋友，也不愿意去交，也不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她怕什么都會消失。

時間久了，她已經不知道怎么去愛了，下意識的愛就要推遠，只要不在自己身邊，就是安全的。

她怕祁琛也是一樣，她怕自己已經習慣了祁琛在的時候，他就突然消失了。

與其這樣，不如他從來沒來過。

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后悔，不會難過。

程佳蹲在地上哭了好久，甚至連路過的人都像是看神經病一樣。

程佳十點的時候還沒有回家，要是平時這時候祁琛不知道會打幾個電話，發多少條消息轟炸她了。

可今天，手機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回到家的時候，家里的一切都說明祁琛曾經住在這里很久，可他不在，以后也不會再在了。

她真的把祁琛給趕走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祁琛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程佳一次也沒有遇見過，好像自己和他相處的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美夢。

程佳照常的上班，加班，吃食堂不太合胃口的飯，也會光著腳在地上走，會看連續看好幾集電視。

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她出門的時候塞早餐，下班接她，給她做飯，給家里墊毛毯，變著法的讓她早點睡覺。

她罵自己嬌氣，明明之前沒出現的時候什么也沒有不是也過的好好的，現在怎么什么都不適應。

那時候程佳還沒想到艾米莉?狄金森的那句話：

“如果不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然而陽光已使我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她本可以忍受自己一個人，哪怕是在就這樣過一輩子，她也覺得無所謂。

可是祁琛出現了，卻又消失了。

陳楚楚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有時候笑嘻嘻的問程佳，“程醫生，你那個小男朋友怎么沒來過了？”

程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搖搖頭，語氣極其生澀的開口，“他不會再來了。”

任憑是陳楚楚平時心再大也知道程佳是什么意思，兩個人是掰了。

可陳楚楚對程佳的性子的了解，她實在沒辦法把錯歸咎到程佳身上，只能安慰著程佳罵著祁琛，“不來就不來了嘛，咱又不是沒人要，我給你介紹個比他還好的。”

程佳抬頭去看抱著她的陳楚楚，眼里有些空洞和不知所措，“可是，是我把他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