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不慌不忙地解釋著,“昨天拍攝時間有大風,但是攝影組提前看過天氣預報,有過準備,攝影棚的設計也是牢固的,理應是不會發生這種意外的。但在現場的檢查結果是發現鋼架的架構是不穩的。”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為因素?”紀臣聽到這番解釋,理智也逐漸回歸了。
“初步斷定是這樣的,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調查過一遍,但是目前沒有發現什么異樣,此外,還有幾個攝影棚的搭建人員暫時還聯系不上。我們已經在盡快爭取上聯系。”
“恐怕是有人提前知道落落的行程,攝影棚搭建不穩發生事故,是沖著她來的。”一直沉默的安墨此時發了話。“林森,我要見攝影組所有成員,立刻!派人守著醫院,有什么情況立馬向我匯報。”
說完,安墨也不處理嘴角的傷口,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醫院電梯,紀臣沉思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安總,Vera的情況怎么樣了?“Windy自從攝影棚出事后,整顆心一直提著。
“是啊,落落姐有沒有事啊?”木棠也十分著急。
“暫時還沒脫離危險。”安墨的語氣沉重。
安墨當場提出了幾個問題,讓在場的工作人員一一回答。
紀臣在安墨提問時一直默默觀察著現場人的反應,有趣的是,聽到葉漓落的情況不容樂觀時,有一個穿著黑上衣的職員眼神閃爍了一下,后面輪到他回答問題時也神色有點兒不太自在。
這些反應雖然細微,但是安墨也注意到了。
此時林森在安墨耳邊低語了一句。
安墨隨后轉身對著那個可疑的人:“你的銀行卡在昨天14時23分56秒收到一筆50萬金額的轉賬,該怎么解釋?”
“我......那是我一個親戚借給我用來給我母親治病的錢......”那人不敢直視安墨,語氣明顯更加慌亂了。
“那么,周圍車輛行車記錄儀拍下的畫面,該怎么解釋?”
“我......我......對不起,我一時鬼迷心竅,有個人找到我讓我聽他指令推一把鋼架,他會給我50萬用來給我母親做手術,我照他說的做了,我沒想到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對不起,對不起......”那人不停地鞠躬,嘴里反復念著”對不起“,顯然是嚇到了。
安墨有些煩躁,強忍住想動手的沖動,“把他也交給警方,盡快把那個人找出來。”
紀臣補充說道,“這件事被人發到了網上,也得盡快壓下來才行。”
——
烈日之下,安墨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步履沉穩而有力,像是絲毫感覺不到頭頂太陽的炙烤。
他沒讓任何人跟著,孤身前往郊區佛山頂的寒山寺。他聽聞這里的香火很旺,不少人來求平安,求升學,求姻緣......
事故調查取證的過程很曲折,但最終還是有了結果。那名有嫌疑的工作人員供認出了另一位搭棚工人,兩人一個破壞攝影棚原有架構,另一個負責配合推倒鋼架。兩人的銀行卡上都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筆錢。這個銀行卡綁定的是國外銀行的賬戶,安墨動用國外的人脈調查到這個賬戶來源,那個人與自己的猜測不謀而合。接下來的事,安墨就直接吩咐林森下去辦。
調查到了幕后指使又如何,他的人現在還在ICU中,如果對那人的懲罰可以換回葉漓落的脫離危險就好了。
安墨無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本是一個無神論者,從小接受的是馬克思唯物主義理論的教育,在葉漓落發生意外之前,他從來都不信神佛,可此時,他已經在等待中磋磨了耐心,哪怕打破他曾經的認知和信仰,他也愿意虔誠地祈求他的女孩可以平安。
安墨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這尊觀音菩薩,祈愿他的心聲可以被聽見。
在祈愿條上,他一筆一畫誠心地寫上,力透紙背,浸潤的是一個人濃濃的愛意和牽掛。
將紅條綁在許愿樹上,安墨站在那里,看著滿樹的紅色許愿條在風中飄飛,思緒萬千。
最后,他轉身離開,那紅條不知不覺中被吹落,一個穿著袈裟的寺中僧經過拾起,看了一眼紅紙上的字,嘆息了一聲,“世間愛恨情癡,最是難解。”說完,將紅條又重新束在樹上,也轉身離開了,拂袖輕輕離去。
陽光照射下,紅條在風中翻飛,紅紙黑字,“愿我的落落,一世平安。”
——
葉漓落正式脫離危險,是在第二天晚上了。
紀臣進入VIP病房時,第一眼看見的是葉漓落枕邊的一只紅色的平安符,安墨靜靜地坐在床邊,一手握著葉漓落沒有扎針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不斷摩挲著那只平安符。
安墨直到紀臣進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出紀臣有話想說,斂下疲憊和煩惱的神色,跟著他出了病房。
臨近深夜,獨立VIP病房的走廊上一片寂靜。
兩人一人靠在一邊的墻上,相對無言了一會兒,還是紀臣先開口了。
“調查結果結果出來了?”
“你不是應該知道了嗎。”
“那你打算怎么辦?”
“先按兵不動。”
“為什么?”
“你和我都一直在調查那件事吧。”
紀臣瞬間意識到他指的是什么,“是。”
“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與舒家有關。”
“你怎么知道?”
“那就與你無關了,現在已經在收集證據了。”
“所以你想以這件事為契機,挖出當年的真相?“
“差不多,現在還差關鍵的證人。你那里應該也有搜集來的消息吧。”
“你說吧,需要我怎么協助你?”
......
葉漓落從一片黑暗中醒來時睜開眼,一絲微弱的光線從窗子攝入。
等眼睛逐漸適應了,她扯了扯手指,想起身。
細小的動靜還是驚擾了趴在床邊淺眠的人。
安墨臉上閃過驚喜,伸手制止了葉漓落的動作,又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通知醫生和護士。
“別動,你身上還有傷。”
醫生趕來又大致地看了一下,“沒什么大問題了,靜養一段時間就好。”
接著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安墨一一用筆記下。
醫生和護士退出病房。
安墨按了一下遙控板,病床上部分緩緩升起,葉漓落現在可以進食一點兒流食,安墨端著粥喂她。
看出安墨的不安和擔心,葉漓落反握住安墨的手,“別擔心,沒什么事兒了。”
“出了這么大的意外,也不是小事。”
“好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怎么回事呢?”
安墨嘆了口氣,“是有人做的。”
葉漓落讀懂了安墨的潛臺詞,神情依舊淡淡,“是舒敏吧。”
“沒錯。”安墨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她,“你母親當年的車禍,也不全是意外。”
“我就猜到是這樣,是舒家吧?”葉漓落的眼神通透
安墨觀察了一下葉漓落的表情,并沒有什么大的情緒起伏,看來她是早就知道了。“......是。”
“所以,這也是你討厭去舒家大宅的原因?”
“不全是。畢竟一開始只是猜測,沒有實質性證據。總覺得與舅舅他們一家很疏離,從小生活過的舒家也不是原來那副樣子,總給我怪怪的感覺。自從外祖父母和母親去世后,那個舒家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了。”
葉漓落平淡地敘述著,像是說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安墨看得出來,這是一種極度失望后的冷漠。
“他們一家,親情淡漠,或許利益才是更讓他們珍重的東西吧。我原本從不敢相信,血緣至親,會牽涉進來,可是這么多年我得到的消息,無不指向他們。我不敢相信,甚至害怕得知最終的真相。
可是,在舒敏接二連三地對我出手,而我的舅舅卻始終袖手旁觀后,我好像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血緣比紙薄,是這樣嗎?“
安墨輕輕攏住她的肩膀,撫摸著她的后腦勺,吻去她眼角的晶瑩,無聲地安慰著她。
“出院后,我會去親自見當年的故人,找到當年的真相和證據。”
“我會陪你的,我一直都在。”
——
在安墨的陪伴下,葉漓落咬牙在病床上待了許多天,又進行康復訓練,終于出院。
這天,她提著果籃來到一個老舊小區,進入狹窄的樓道,敲開一家的房門。
一個白發蒼蒼,鼻梁上掛著一幅老花鏡的老婦人來開了門。
“姑娘,你找誰?”
“劉奶奶,是我啊。”
老人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不確定地問,“是漓落嗎?”
“是我。”
“哎呀,漓落都長這么大了,我都差點兒認不出來了,快進來吧。”
劉奶奶曾經是照顧外祖父母多年的老保姆了,在他們去世后回了老家。現在八十多歲的高齡,一人獨居,有保姆定時上門照顧。
葉漓落來拜訪時,屋里就劉奶奶一人。
“今天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來看望一下您,順便,我想知道當年的一些事兒。”
“哎,也是可憐的孩子,你問吧。”
......
從老小區出來時,葉漓落一時思緒復雜。
“記得你外公和你外婆格外疼你,不止一次嘮叨著要把舒家大宅留給你,還指望著你早點兒成家,也能幫你媽媽管管自家公司。”
“老爺沒把宅子和公司留給你們?怎么會呢?他還叫律師來寫了遺囑的呀?”
“他走的時候心心念念的就是你和你母親了,可惜你們沒能及時趕回來呀,倒是著實讓他放心不下啊。”
“什么時候離開舒宅的呀?我想想,老爺走了沒多久,好像就是你母親去世后,舒先生就給了一筆錢讓我回去養老了,司機也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