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下，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女孩拿著一柄隱隱閃爍寒光的長槍，槍尖頂在一個只看身材就很驚艷的面紗女子的玉頸上。

明明是很驚悚的一幕，然而卻沒人大驚失色，就連被挾持的顧梅生都只是無奈地看著胡桃，好像在看一個搗蛋鬼。

胡桃心里發慌，拿著槍的手微微發顫，不明白自己已經挾持了這里最重要的人，可他們為什么還不開船？

“小丫頭，不是我們不開船，實在是因為里面潛藏的風險太大，不能意氣用事啊！”

“我們也想救人，但誰也不知道那些賊人究竟意欲何為，須三思而后行啊！”

“顧大家也無能為力啊，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槍放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想讓胡桃罷手。語氣很平淡，全無急迫的味道，誰都不相信胡桃會殺人。

在人群之中，少女剛開始抽枝發芽的身子顯得十分單薄。

旁邊的乾瑋似乎被眾人吵得心煩，將手中的書籍關上，走上來嗤笑道：“腦子只是用來當擺設的小姑娘，我勸你還是死了心吧。這些人一個個都心比天高，覺得自己的命比旁人的貴重，你想讓他們把船靠岸，呵……”

這話一出，頓時惹了眾怒。

姚宴率先開火道：“乾瑋你什么意思，難不成我等在你眼里都是貪生怕死之人不成？”

“你若真想救人，何不現在就跳海去，在這里說什么風涼話，虛偽！”

“大家都別這么激動，人家可是有名的大才子，哪里會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

“哼，裝作正直無私，其實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場中的關注點悄然變化。

……

乾瑋的心理承壓能力明顯比胡桃要好，就算被眾人指責，臉上依舊風輕云淡，依舊不屑地看著眾人。

嘴上舌綻蓮花，將眾人罵的狗血淋頭，諸葛亮舌戰群儒也不過如此。

青冥走過來歉意道：“家里孩子不懂事，讓顧大家見笑了，深感抱歉。”

“無妨。”

顧梅生搖搖頭，她倒很喜歡胡桃的性子。

轉頭對胡桃陰沉道：“鬧夠了沒有？要是還不夠的話，你要不要把槍架我脖子上？”

“胡桃姐姐，青冥先生……不要吵架好不好？”

芭芭拉弱弱說道，可兩人都沒有看她。

最終，胡桃還是放下了槍。

青冥松了口氣，道：“璃月港每年光是意外死亡人數就有4000左右，幾乎每個人都很無辜，但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而且想要幫助他們又不是只有這一種方法，回頭我們可以給總務司捐一大筆款，幫他們進行災后重建。救人的事，交給總務司和七星八門就行了。”

顧梅生也是勸道：“小妹妹不用擔心，總務司的人應該很快就能平息騷亂，我們好好等著就行。”

她這話完全就是在哄小孩子，因為剛才就有四個璃月官員趕來，但他們的目標卻是遠處的畫舫。

就連懵懂單純的芭芭拉都知道，這場災難一時半會兒難以平息，而被擠進海里的人還在不斷增多。

但人們只需要一個理由——哪怕它根本不可信——來安撫自己的內心。

“……阿青你真厲害，總是能夠找到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辦法。”

聽著胡桃的夸贊，青冥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甚至有些恐慌。

因為少女抬起的紅眸里沒有任何情緒，連四年前初見時的好奇都不見了，只有一片漠然。

就如同他看別人一樣的漠然。

“可是阿青，我永遠做不到像你這樣冷靜思考。”

胡桃說完向船舷邊走去，青冥見狀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卻被靈巧躲過。

青冥突然意識到，胡桃的修為其實很高，普通人根本碰不到她。只是平常一直遷就自己，被捏臉錘頭也不在意。

可現在，胡桃不打算再遷就他，也就不會輕易被他抓住了。

青冥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冷聲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胡桃沒有回頭，也用冷漠的聲音回應道：“下海救人！既然他們不愿意放繩索，那我就一個個把落水的人救上來。”

“可你一來一回能救多少人，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我知道，但我還是得去做。”

“然后呢，救上來五六個人力竭？”青冥冷笑道：“哦，我差點忘了你學了‘血之灶火’，用那個秘法可以再多救十幾個人。但代價就是你的生命，你愿意用你的命去救別人嗎？”

少女不語，表示默認。

青冥驚駭看向她：“你真的瘋了？你難道不知道，那個秘法會對自身造成巨大的傷害！”

“……你已經浪費了我1分鐘了。”

有一瞬間，青冥的臉色變得鐵青，比厲鬼還嚇人。

抽一下鼻子，才咬牙道：“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絕不會答應你在武庫里尋找這門秘法。”

青冥說著，人卻不知何時走到了顧梅生身旁。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打算聽我的嗎？”

晚風將胡桃苦澀卻堅定的回答清晰送到青冥耳朵里。

“哪怕要和你絕交，我也要去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

“好啊，那我幫你。”

“那我們就絕交……”

胡桃突然發覺不對，震驚回望。

見到的卻是青冥那張滿是無奈煩悶的臉。

“混蛋你在做什么？！”

“快放開顧大家！”

顧梅生的護衛呵斥道。

他們現在都快氣瘋了。

先前看那個小女孩那么可愛，可沒想到是個修行者，而且還是個熱血上頭的女俠，隨手召喚出一柄長槍威脅顧梅生。

好在危機解除，雖然他們回去后多少會因保護不周受到些懲罰，但還在忍受范圍內。

但這種事可一不可再啊，誰曾想那個一直勸小女孩不要亂來的病癆鬼居然又挾持了顧梅生？！

他們都是明月樓重金聘請的護衛，但今天的作為很明顯配不上那份薪水。

而且，明月樓背后的人也不是善茬啊，要是讓那些人知道自己三番兩次讓顧梅生這棵搖錢樹陷入險地……

一個年輕些的侍衛剛想沖上去秒殺匪徒救人，就被同僚一掌拍倒。

同僚斥道：“那少年手上拿的是火銃，你就不怕他擦槍走火傷到顧大家嗎？”

顧梅生疑惑地看著青冥，還有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長條鐵管。

青冥歉疚道：“可能要讓顧先生受委屈了。”

隨后對那些士子道：“在下太學青冥，前面的幾位讓一下，不然傷到你們就不好了……對，就是這樣，露出那位姚宴公子！”

幾個年輕人雖然不知道火銃，但有些見過元素銃的，看到青冥手里拿著類似的東西，立刻拉著同伴躲開。

有人這樣做，其他人便紛紛效仿，唯有姚宴傲然挺立。

“你找本公子有事？”

“沒什么，你就這樣保持不動就行。”

青冥搖搖頭，向他背后的船舷開了一槍。

砰！

轟隆的槍聲將眾人嚇了一跳，眾人膽顫地看見彈頭深入船舷10，木屑翻飛。

青冥將發熱的槍管隔空放到顧梅生的脖子上，淡淡道：“這是至冬生產的火銃，雖然威力弱了些，但也是能殺死沒修行過的人的。

在場身份最尊貴的，就屬姚公子和顧大家了。如果兩位不想發生什么不忍言的事的話，就請靠船救人吧。”

“你……你……這是在犯法……”

姚宴發顫的話語讓青冥有些不解，雖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但又沒瞄著他打，好歹也是有名的公子哥，不至于嚇成這樣吧。

這其實是青冥想岔了，他只當子彈打到人才會受傷。

可實際上，子彈劃過姚宴時，和空氣產生的巨大摩擦力讓他的手臂火辣辣地發疼，絲綢衣物下皮膚都感覺被擦破出血。

以他的嬌生慣養細皮嫩肉，沒當場哭出來就很不錯了，還能站著說話就是超常表現。

青冥淡淡道：“這些事以后再說，先拋繩索救人吧。”

眾人訝異而害怕的看向青冥。

持有違禁品，威脅他人。

這兩個罪名一出，如果定遠侯府不死命力保，就算是明家子弟也少不得挨一頓皮肉之苦，仕途更是斷絕。

而他做這些就僅僅是為了救人？

這人到底是有多偉大或者多神經啊？

不過眾人內心深處還是不相信青冥真的會朝著兩人開槍，也就沒人聽他的話。

哪有人會為了救人而殺人！

然而乾瑋卻往他們的心頭重重錘了一下。。

只見乾瑋走上來面色復雜的看著青冥。

“我怎么就沒想到！用任何武器傷、殺人違法，購買元素銃也違法。

火銃威力雖然足以殺人，可至冬人大多有獨特的修行法門，需要填單、發射速度又慢的火銃根本打不到人。

火銃在至冬只是一種玩樂工具，相當于秋千，按照《民法》中的《舶來物鑒定規定》的說法，火銃既然沒有被列入武器一列，自然不能算是武器。

傷人雖然違法，但罪名就輕了。而且以你的口才，只要不是煙緋大人和其他幾個不出山的老訟師出手，還真沒人奈何得了你……更何況你在法律意義上還沒有成年，罪名還得再減一等。

至于顧梅生……要不是青冥你這樣做，我都忘了《貴族法》規定權貴子弟殺平民須重罰，但殺奴隸只需要罰給其主人相當于被殺奴隸價值3倍的摩拉。

論璃月法律條文的熟悉程度和運用能力，是我輸了。”

在失落了一會兒后，乾瑋揚起下巴道：“不過你也別得意，璃月律法還有很多漏洞可鉆，我一定會比你找出更多。”

乾瑋長得十分帥氣，又才華橫溢，卻因為性情桀驁而很少討女孩子喜歡。但他這一昂頭的樣子，竟然頗為可愛。

可惜，船上的人都沒有看他，而是緊緊盯著青冥。

不會吧！不會吧！

按乾瑋的說法，這家伙豈不是真的敢殺人？！

尤其是眾人想到這家伙真的未成年，那他殺人還真不一定得坐牢。

活見鬼了，小孩子不好好在家讀書，整天拿著火銃招搖過市干嘛？

顧梅生哪里經歷過這等架勢，腿都有些發軟，只是因為經年累月的舞蹈練習和心里的自尊，外表看上去依舊清冷。

青冥感受著靠在自己身上的顧梅生的重量，心里也很無奈。

我能怎么辦，我也沒辦法啊，那家伙鐵了心要救人，我總不能看著她作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