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寫于22年3月，和原稿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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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燙手的城市，艷陽高照，熱浪一波接一波襲來。這又是一座年輕的城市，江風(fēng)緩緩吹拂，讓這滿城的花朵都隨之起舞。到處都是那么的嶄新，樓宇座座，彩旗飄飄，你要是往街上一站，就能看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和滿足，只因這里每天流進流出黃金萬兩，滋潤著屬于這城市的人們。如果你愿意，行至親水平臺旁駐足，便能以極好的角度眺望遠(yuǎn)處那偉岸的造物。澄澈的藍(lán)天下，腳手架的交錯縱橫，藏著里面那建至一半的銅錢樣的建筑。密密麻麻的工人正在其中忙碌穿梭，他們是無怨無悔的工蟻，搭建了這座人類奇跡。

風(fēng)氣，裹挾著我扶搖上升。我的肉體早已消亡了，所以能自由自在地在空氣中行走，穿過重重疊疊的樓宇直直地走到那個年輕人面前。此時，他正坐在腳手架上匆忙地扒著盒飯，旁邊是隨便一丟的安全帽和大衣。

“喂，你——”我叫他，還拍了拍他。

“唔、咳咳咳！”他一驚，被米粒嗆得直咳嗽，然后瞪著雙眼環(huán)顧四周。這應(yīng)該是嚇到他了，真不好意思。我緩緩地落到他身邊，隨便變成某個人的樣子。當(dāng)然，這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認(rèn)出我。

“你——”我撿起頭盔和大衣給自己穿上，又拍一拍他，“我找你。”

“咳！唔唔，有鬼！”他雖然很震驚，但是沒有跑，這讓我放心了許多。

“對，我是鬼，一百多年前的鬼罷了。今天找你聊聊而已，別緊張，”我說道，盡量露出友善的笑容，“我在這大地上睡了一百多年，今天突然醒來，于是想到不如在這新世界里多走走，看看我們可愛的工人們，來和你們聊聊天，如何？”

“唔，可以，”他一邊擦著噴到身上的土豆絲和芽菜，一邊說，“我叫李阿貴，六年前帶著老婆孩子來這里的。我沒什么文化，你可不要介意哈！”

“哈哈，過謙了！你們是最博學(xué)，也是最腳踏實地的一群人呀！”

“哎呀，還請您不要拿我開玩笑啦。我生在農(nóng)村，從小就沒有讀過什么書，爸媽都叫我出來打工，讓弟弟讀書。我沒文化，只能來當(dāng)工人，哈哈！”他撓撓頭，很不好意思。

“農(nóng)村又如何，我們當(dāng)時就是從農(nóng)村起家的！”我是不喜歡有人因出身而自卑的，“想當(dāng)年，洋貨如潮涌入，各界有識之士毅然大焚松脂木柴，再自研幾多國貨；為聲討瑛米德日露，上百萬工人涌入街頭，浩浩湯湯斗了十八個月，贏回我門面；新生之始，立志去筑起我大廣夏輝煌工業(yè)線，千萬人勒緊褲頭節(jié)衣縮食，干出一番天地！所以，你們絕不是等閑之輩，每個工人都是有力量的！”我看著他，又想起以前一起組織斗爭的事了，當(dāng)年多少像他一樣的人充滿激情地追隨著我們，驅(qū)除黑暗，鑿建山河。一切一切，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哈哈……你上來給我講了這么多，我都聽不懂呢！咳咳……”他憨憨地笑著，“我只知道，大家需要我，我就去啦，哈哈！”

“很好，很好呀！要讓自己在這社會中發(fā)光發(fā)熱，腳踏實地地干，每個人都是最棒的！”從我們站著的地方望去，能俯瞰這雄偉的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公園、花壇、草坪如彩虹般的色彩，一條蜿蜒的河流如同美麗的緞帶，一切都是那么的美麗！微風(fēng)很舒服，空氣中帶著甜絲絲的香氣，是因為早晨下過雨嗎？我欣賞著這風(fēng)景，如今見各位生活富足，安居樂業(yè)，不禁感嘆，斗爭流的血都沒有白流。明明百年前還是那么破敗的爛攤子，而如今，大家伙用自己的手建設(shè)出了如此富裕的城市，我真十分欣慰。

“呀，那里是？”我突然注意到，腳下的廣場涌進了很多孩子，他們白衣服黑褲子，雖然遠(yuǎn)看如同一粒粒芝麻，但我能看到他們領(lǐng)口的那一抹紅色。

“是學(xué)生娃娃嗎？”阿貴好奇地探著頭，但是在這腳手架上他的動作顯得十分危險。“你先吃飯，我下去看看，一會回來。”我這么跟他說這，然后跳了下去。當(dāng)然這么干的時候，除了富貴沒人能看得見我。

廣場熙熙攘攘，啊，果然有好多孩子聚集在一起。他們大概齊腰高，男生剃著小平頭，女孩們則是簡簡單單地扎著辮子，一張張稚嫩的臉蛋上洋溢著天真的笑臉。真可愛，果然是初升的太陽！

“小朋友們，我們到啦——”在前面帶隊的是幾位老師，他們穿著得體，儀表大方。啊，這就是新一代的師生嗎，看起來真不錯！“小朋友們，大家拿出口袋里的紙張吧！一會可要大大方方地念出來哦。”他們囑咐道。

“好——”孩子們齊聲回答。嗯，這是要干什么呢？我有些好奇，于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出一張臉，好混進人群里。待我回來的時候，孩子們已經(jīng)整整齊齊地排成排，手里拿著一張紙，上面是一首詩。

“叔叔阿姨們——”為首的女老師帶領(lǐng)著，大家也扯開嗓子念了起來。

“你們吃苦耐勞，不畏困難，砥礪前行，無畏風(fēng)雨。

“正因有你們的辛勤勞作，祖國的大家庭才會如此美好

“正因有你們的無私奉獻，祖國的天空才會更加明亮。

“哪里有光明，哪里就有你們忙碌的身影，

“哪里有繁盛，哪里就有你們青春的模樣，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你們勤勞的雙手，

“正因有你們?nèi)蝿谌卧沟母冻觯?

“大家才能生活在陽光和春風(fēng)里，

“叔叔阿姨們，我們謝謝你——”

語畢，廣場上爆發(fā)了雷鳴般的掌聲。誰能不為這些孩子們飽含感情的朗誦折服呢？對啊，工人們永遠(yuǎn)是最可愛的。好樣的，尊重勞動，就是我們夢想中的社會呀！這時候，許多記者也陸續(xù)趕來，他們用相機“啪嚓啪嚓”地記錄下這神圣的一刻。好呀，就應(yīng)該這樣！他們圍住老師和孩子們，向他們問出一個個問題。

“你們是第OO小學(xué)的師生是嗎，請問你們這次活動的宗旨是什么呢？”

“啊哈哈，我們是想讓孩子們懂得感恩……我們學(xué)校一直以求學(xué)、存真、感恩、立德為校訓(xùn)，幾十年來一直恪守八字箴言，立志打造培養(yǎng)有道德有水平的少年。我們的劉校長和陳校長對這次活動大力支持，作為書記，心系學(xué)生心身健康，多次趕往前線指導(dǎo)，和孩子們言傳身教。我們相信，這次的活動對于孩子們未來的人生會有所裨益的。”

掌聲鼓動。

“請問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曉彤，今年十歲啦！”

“曉彤呀，你覺得這次的活動好不好玩呀。”

“這次的活動，十分有新意，讓我們見識到了工人叔叔阿姨的辛勞，讓我們懂得了感恩。在老師們預(yù)告了之后，我和同學(xué)們高興極了，好幾天都沒睡覺呢。在得到了老師們的大力支持后，我們努力背下了詩句，還有校長爺爺也很親切地教導(dǎo)我們。通過這次活動，我們學(xué)到了應(yīng)該要珍惜擁有的事物，它們都來之不易。謝謝！”曉彤搖頭晃腦地背著，背得很好，連后面的班主任都滿意地笑了。

鼓掌。啪嚓啪嚓快門閃。

“哈哈哈，看來這次的活動真的很有新意啊，得到了師生們的一致認(rèn)可。好了，這里是OO電視臺，想要了解更多資訊，請……”

這時候，廣場上傳來眾人的驚呼——之間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在一大群人的簇?fù)硐拢巧狭酥醒胛枧_。這一舉動引得記者們擠破頭皮地一擁而上，瞬間，里里外外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相機的快門聲絲毫不間斷。真吵。我問了問旁邊遛彎的大爺，大爺說那是市里的老爺，今天不知道什么風(fēng)把他吹過來了。只見那位大人物整理了一下領(lǐng)結(jié)，挺著大肚子慢悠悠地晃到臺上，在一番長長的寒暄詞后，終于是說明了來意：“我們一直以來都注重立德教育，童年正是塑造孩子們一生的重要時刻。對此，我們在許多學(xué)校里面進行了相關(guān)教育指導(dǎo)。今天，如各位所見，我們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舉行了‘言出心聲，學(xué)會感恩’活動，目的就是為了讓孩子們以另一種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珍惜眼前的一切……”噢——原來是老爺與民同樂，我對這個毫無興趣，倒是孩子們吸引了我。

我看到有三個孩子坐在亭子里自娛自樂，于是買了點糖果和冰激淋，湊了上去：“孩子們，叔叔是剛剛的記者，在這里還想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要說實話哦。”孩子們向來是對這些沒有抵抗力的，他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用真摯的眼神看著我。

“這次的活動是老師們組織的呀？”

“是哦，老師們給我們發(fā)了這張紙，要我們一起念好。”

“噢——你們覺得這首詩怎么樣呀？”

“不知道，我們看不懂。不是我們自己寫的，有些詞還得標(biāo)拼音呢。”

“這樣啊。那你們覺得工人叔叔阿姨們偉大嗎？”

“偉大！他們建房子，起橋梁，造家具，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的生活！”他們其中一個突然聲音提高了八度，自豪地回答我。

“這樣啊，那你們以后愿意當(dāng)工人嗎？”

“想！”

“為什么想呀？”

“因為……因為……”我看著他們的額頭擠出的汗珠，不禁有些想笑。

“不想。”其中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孩說。

“噢？”這倒出我意料，“為什么呀？”

“因為……”男孩看了看旁邊的孩子，支支吾吾，于是我把他帶到了幾步外的地方。

“因為沒錢，累，”他說，“我爸爸也是工人，他總是說自己做這一行打的是牛工，就是做得像只牛一樣多，拿得像牛一樣少。每天他回家都累得只想往床上一躺。他總是發(fā)脾氣，聽媽媽說是錢發(fā)不下來，而且偶爾拿到了也很少。我知道我們家里沒錢，所以我很乖的，我不向爸爸媽媽要玩具。”

“啊，這樣啊……”

“所以我要好好讀書，爸爸說不讀書就只能做這些，要我不要學(xué)他一樣，走了他的辛苦路。”

“啊，不讀書才去當(dāng)工人的嗎？”

“是呀，因為工人的活累，大家都不想干，大家都想坐辦公室，動腦子。”

“是大家都這么覺得的嗎？”

“嗯……是呀，爸爸媽媽這么說，姑姑姨丈這么說，爺爺奶奶也這么說，小明小花也是這么說的呀。我記得老師偷偷地這么跟我們說過，他們說不好好學(xué)習(xí)就只能在烈日下干得累死累活。我知道的，就像我爸爸一樣。”

“噢，是這樣……”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景，我感覺有些木然。

“工業(yè)，是我們的發(fā)展基礎(chǔ)，而待遇則是一切的根基。我們將決定提高工人們的待遇，包括五險一金、按時發(fā)放工資、提高最低收入、增加福利保障……”遠(yuǎn)處那個肥佬還在侃侃而談，雙下巴的褶子一動一動。

“我回來了。”我飛了回去，李阿貴剛好吃完飯，還在擦著嘴。“孩子們念的詩你聽到了嗎？”我問道。

“嗯，勉強能聽到一點點，但是我也聽不太懂，還是娃娃們有文化呀。”

“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我盯著他的眼睛說，“現(xiàn)在你們的待遇怎么樣，工資如何？”

“我，很好……”他這樣說著，顯然是不讓我滿意的回答。

“我問的是，你們那個什么‘五險一金’有嗎，‘加班費’和‘津貼’有嗎，有沒有拖欠工資的情況，你的工資是多少夠買多少東西……能不能過活？老實回答我！”

“哎……這里是老板說了算。老板心善，肯讓我們打工就不錯了。現(xiàn)在工作難找啊，經(jīng)濟不景氣，老板說發(fā)不起工資，我們應(yīng)該體諒呀。掙的錢，夠家里買菜，交房租，給孩子們交學(xué)費，就夠了呀。雖然存不下錢，但是好歹能在這活著，也不錯了，做人要知足……”

他跟我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可我只覺得全身發(fā)麻。

“你、你！就是說，剛剛我聽到的全是屁話咯？”他差點把我氣死，“你們拿應(yīng)得的有什么錯，為什么要替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說話！”

“這……難道不對嗎？老板可是大好人，沒有他我們活不了……”

“不對啊，當(dāng)然不對啊！”他那純真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我甚至覺得那是傻子的眼神。“你們干多少，就拿多少，你們應(yīng)得的東西為什么要被人克扣，他們壓榨你害你，你居然還要替他們說話！”

“我……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生氣，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呀。”

“你！好，我不問這個了，剛剛那肥佬的談話你聽了嗎？”

“聽了，但是沒用呀。”

“怎么沒用！”

“他們管不了。”

“為什么管不了？”

“他們有錢有人，我們沒錢沒人，他們說的話，我們聽聽就夠了。老板他不會管這些的，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畢竟發(fā)不下工資也有我們的問題，我們要體諒，不要獅子大開口。”

“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他會懦弱成這樣。“聽好了，你們自己不去爭取，最后才會變成這樣被欺負(fù)，懂嗎！”

“爭取……是什么？”

“爭取就是去拿回自己想要的東西呀，天經(jīng)地義！”

“可是，我見過好多人去問老板拿，到最后都……我家里還需要我，我不敢……”

“怎么！”我真的無法想象，“為什么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才多少年啊！”

“沒辦法，我們讀書少，不懂，打這種苦工也是我們的問題，誰讓我們不努力呀……現(xiàn)在只能希望我的孩子們不要學(xué)我，以后要找份體體面面的工作，”他嘆了口氣，起身伸了個懶腰，“其實孩子們說得沒錯，他們應(yīng)該去坐辦公室，而不是在這里受著高溫，干著苦力。我不生氣哦，他們有自己的夢，是好事。”

“總有人要干的，但是沒人想干。”

“是呀。不過，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我參與建起來的哦。很雄偉吧？”他指著好幾處只能用“夸張”來形容的高樓，那設(shè)計就像是一道天險，甚至用“近代長城”來稱呼它們都不為過。“我經(jīng)常和我孩子說，看呀，那是爸爸建起來的，爸爸也是很厲害的哦。哈哈哈哈……”他一臉自豪，細(xì)細(xì)地在回味著自己的杰作。

“你剛剛說，自己還在租房？”

“是呀。”

“在哪里嗎？”我指著這城市的高樓大廈，問他，“是哪一家？”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著，“您就別拿我開玩笑啦，我怎么住得起呀。我家在……喏，那邊。”他指著極遠(yuǎn)處，那里是城市的郊區(qū)，灰色調(diào)肉眼可見的荒涼。

“可是、可是！”我喊了起來，搖著他的胳膊，“為什么要在那里，這里那么多樓宇都是你建起來的啊，你建起來的啊！”

“嗯，啊，那又怎么了嗎？”

“你還不懂，你還不懂？你們建起的城市，你們應(yīng)該住在這里，而不是那一塊荒地！”

“不可以呀，”他嘆了一口氣，“這里的樓房我們買不起。”

“怎么買不起，你們的工資呢，怎么了嘛！”

他沉默了。

微風(fēng)拂面，我能看到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花海正在隨風(fēng)飄揚。

“那花屬于你嗎？”

“什么？”

“去摘一朵，你們應(yīng)該擁有它。”

“怎么可以！摘了我們要賠不少錢呢！”

“那不是你栽的嗎？”

“是啊，但那是市長大人的花，我們不配……”

“好……我明白了，”我不愿再看他，走出幾步，站在了腳手架突出的那根竹棍上。我突然想到了一首詩，它是這樣說的：

七個城門的底比斯是誰建造的﹖

書本上列了一些國王的名字。

石頭和磚塊是國王搬的嗎﹖

還有巴比倫，一再被摧毀

是誰又一再將她重建﹖

金光閃閃的利馬的建筑工人，

他們住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砌了一天的城墻，天黑之后，

萬里長城的泥水匠在哪里過夜﹖

雄偉的羅馬到處都有凱旋門。

那是誰打造的﹖

那些羅馬皇帝戰(zhàn)勝的又是誰﹖

大名鼎鼎的拜占庭

它的居民都住在宮殿嗎﹖

傳說中的亞特蘭提斯，

大海先淹沒奴隸，然后

那些主子才漂浮在黑夜的汪洋中哀嚎。

年輕的亞歷山大征服了印度。

就憑他一人嗎﹖

西澤打敗了高盧人，

他該不會連個煮飯的都沒帶吧﹖

無敵艦隊沉沒的時候，

西班牙的腓力哭了。

沒有別的人哭嗎﹖

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戰(zhàn)爭中獲勝。

除了他還有誰獲勝﹖

頁頁有勝利。

誰來準(zhǔn)備慶功宴﹖

代代出偉人。

誰來買單﹖

一大堆史實。

一大堆疑問。[1]

“明白了啥？”他疑惑地看著我。

“沒啥。我累了，要走了。”

“就這么走了嗎，您要去哪嗎？”他似乎是想要拉住我。

“沒有去哪，繼續(xù)回去睡覺罷了。”

“那您什么時候會醒來？”

“等你們醒來的時候。”

我不再看他，身體向前傾去，在這“銅錢”上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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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即詩作《一個工人讀歷史的疑問》（貝托爾特·布萊希特，1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