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的鐵皮在風里發出“吱呀”的哀鳴。龍鈺軒提氣推開沉重的門扉，靴底碾過門前堆積的枯葉，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過分安靜的城里顯得格外刺耳。

主干道兩旁的商鋪確實開著門。布莊的幌子垂在半空一動不動，染著青藍的布料在陰影里泛著死氣。酒肆的門板虛掩著，柜臺后掌柜趴在賬本上，脊梁挺得筆直，臉色呆板，眼神無光。

穿街而過的行人不少，可他們的腳步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賣糖葫蘆的老漢機械地晃著竹竿，紅果上的糖霜落了一地。挑著菜擔的農婦眼神空洞地盯著腳尖，菜葉子蔫在竹筐里，早已失去水分。

沒人交談，沒人吆喝，連孩童的哭鬧聲都絕跡了，整座城像被抽走了聲息，只剩下鞋底擦過青石板的沙沙聲，敲得人心頭發緊。

路邊一個正在縫補衣裳的老嫗，那枯瘦的手指捏著針線，一針針戳在布上，針腳歪歪扭扭，卻始終重復著同一個動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幾人走在安靜的人群之中，心中那股驚悚之感越發強烈。

看來這里的情況比魔獸襲城更加嚴重！龍鈺軒與秦川二人走在前面，小聲談論了起來。

“我看不必在這里浪費時間了！直接去官府那邊查探！”秦川突然加快腳步，玄色衣袍在寂靜中帶起一陣微風：“這氣氛太過古怪！”

龍鈺軒露出深以為然的神色，輕輕點頭：“從剛才我就在想，李長卿······會不會已經到了這里！”

秦川猛地頓住腳，側臉的線條在陰影里繃得很緊：“北裂城那邊已經有逃難過去的百姓，這許多時日過去，想來這城中可能已經沒有正常人！按照道玄宗的風格，定會出手殺掉所有入魔之人！李長卿若真的來了這里，那他也只有一個目的·····。不妨假設一下，這里的情況李長卿早就知曉，他沒有先來這里，只是因為時機不成熟！”

“你是說·····張遷！？”龍鈺軒心里一震，聲音不由得拔高了許多。

秦川看著這里的行人，眼中有殺意閃過：“現在留下的人，恐怕都已經沒救了！這種情況我過去也見識過·····不過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是發狂攻擊別人，但這里的情形卻截然不懂·····”說到這，他輕輕搖頭。

他們的話音一提高，周圍原本低頭做事的行人像是被按了開關，齊刷刷地抬起頭。他們的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疑惑，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像在看幾只闖入琉璃盞的飛蟲。

龍鈺軒下意識將身后的葉青鸞和小媚往自己這邊帶了帶，掌心已沁出薄汗：“不對勁，他們的眼神……”話沒說完，身后突然傳來幾聲“嗬嗬”的怪響，像是破風箱被強行拉動，粗糲的氣流刮過喉嚨，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幾人猛地回頭，只見剛才還在緩步走動的幾個行人突然停住，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向后扭著，空洞的眼底瞬間涌上猩紅的兇光。其中一個提著柴刀的樵夫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柴刀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火星，喉嚨里的低吼越來越急，腳步已經開始踉蹌著往前挪。

小媚一副害怕的神情，往后面躲了躲：“這些人好可怕！他們要做什么呀！”

龍鈺軒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警惕看向周圍，靈力在指尖流轉······這些人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不過是些尋常百姓，可那股非人的兇戾卻比低階魔獸更讓人脊背發涼。

然而就在樵夫的柴刀即將揮起的瞬間，那些猩紅的兇光突然像退潮般褪去。樵夫的動作僵在半空，喉嚨里的低吼戛然而止，下一秒，他又恢復了那副麻木的模樣，轉身繼續拖著柴刀往前走，仿佛剛才的暴躁從未發生過。其他幾個行人也紛紛轉身，或走或停，再次融入這片死寂的人流。

“不對勁！”秦川冷眼掃視這些行人：“剛才那幾人明顯有魔化的苗頭！可又像是被什么壓制住了，此地不宜久留！說不定敵人已經掌握了我們的動向！你發現沒有，周圍這些人，似乎是在跟著我們移動··！”

龍鈺軒瞇了瞇眼睛，看向后面一些人，果然，那些人并沒有走多遠，卻又轉身往回走。而前面的一些行人也是這樣！

秦川對葉青鸞說道：“葉師妹，我帶著她吧！必須盡快搞清狀況！”

“好呀！”小媚立即湊了上來：“我最喜歡這位哥哥了！一會可要抱緊人家哦！”

龍鈺軒會意道：“青鸞，這城市太大了，我們得飛空探查。”

葉青鸞也很不喜歡這里的氣氛，雖然對小媚還是有些不放心，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

于是秦川帶著小媚，幾人立即飛空而起。

在飛空的過程中，小媚倒也沒有什么夸張的表現，只是抱著秦川，一副特別乖巧的摸樣。

一般這個年紀的女孩，第一次飛到空中都會有些興奮，懼怕或者其他的情緒流露，可這小媚的表現，完全不符合她說的什么十三歲的說辭。

秦川很自然的說了一句：“小妹妹！你還真是能沉住氣·····。”

“當然啦，呆在哥哥身邊，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呢！”小媚半撒嬌半嬌媚的說道。

秦川當然不會那么容易就著道，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沒有再說什么。

幾人目光卻掃過腳下的城池。越往高處，越能看清這座城的詭異，除了他們進來的東門，南北兩門方向也零星亮著燈火，那幾片區域行人密集，像墨色宣紙上滴落的幾點殘墨，而城池中央和四周的坊市，則漆黑一片，像是被遺棄了百年。

“官府在那邊。”龍鈺軒的聲音穿透風聲傳來，他指著城中心那片高聳的建筑，朱紅色的梁柱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四人正朝著高樓飛去，距離不過百丈時，地面突然卷起一股強勁的氣流，一道黑影破風而來，速度快如閃電，轉瞬便攔在他們身前。那黑影周身靈力鼓蕩，形成肉眼可見的氣墻，壓得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黑影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赫然是君靈境強者的氣勢。

龍鈺軒心中一喜，終于遇到個有活人氣息的了！他連忙收住身形，拱手道：“在下龍鈺軒，自北裂城而來。聽聞藍田鎮遭魔獸侵襲，特來援手！”

黑影緩緩抬頭，月光照亮他臉上的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死死盯著秦川懷中的小媚，聲音陡然轉冷：“援手？我看你們是來搗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