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教兵隊長竟是平州東南王藏起來的私生子，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關山越的話無疑給姜若敢小隊的三人吃了一個定心丸。

當知道自己殺掉的人是九洲王爺的私生子時，即便是姬九這樣腦回路清奇的家伙，也能猜到司長大人這是來問責的，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會被山海司交出去……

然而關山越不但只字未提這方面，還直接表明了要保姬九的態度，這讓姬九那顆平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東西的內心里一陣感動。

“在司里，天宗賀不敢亂來。但出了司，不光是姬九，你們整個小隊應該都會被他盯上……”

“關司長，”姬九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讓我退出山海司吧。”

姬九突兀的言行讓在座的眾人都是一怔，關山越笑了起來：“年輕人倒是挺有義氣，不過老夫已經說過了，那個李恒森該殺。老夫不會把一個沒有錯的山海司成員交出去任人宰割。”

“聽到了沒？給我坐下！”姜若敢一把將姬九按回到了沙發上。異化度達到10%的臂力，姬九完全反抗不了。

姜若敢臭著臉繼續罵道：“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怎么可能隨隨便便讓你走？你想白嫖我們的‘始祖之鏈’啊？！”

說完姜若敢又轉向關山越道：“關司長，在司外的時候我們會自己頂著的，要是連隊友都可以隨意放棄，在迷霧里的時候還怎么把后背交給彼此。”

張召古也說道：“就像您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見兩人這么說，關山越毫不吝嗇地露出了欣慰之色：“好，不過老夫還是要給你們提個醒，對方可是九洲的王爺，明里他不一定會撕破臉，但他在暗里的能量也是很大的。”

“明白！多謝司長提醒！”

“嗯，那就這樣吧，你們去忙吧。”

待三人離開后，一直沒說話的蕭楚風問道：“司長，這樣就可以了嗎？弄不好整個山海司都會被牽扯進去。”

“無妨……”關山越走到窗前，望著外邊翻滾的濃霧，“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姬九的事情只是加快了一點點節奏罷了。對于我們山海司來說，這未必是壞事。”

另一邊，姜若敢小隊去看了特殊病房里的老索，老索的情況已經徹底穩定下來，只是不受控制的變異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損傷，再加上他本身也在任務中受了傷，因此還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日。

正好上官徐徐也在，姜若敢就和她說起了天宗賀的事情。關于這件事，上官徐徐想得很是深入：

“如今的九洲，皇族、云中會和山海司三足鼎立，表面上皇族和云中會穿著同一條褲子，宣揚著相同的理念，但事實上他們是面和心不和。

“云中會成長得太過龐大了，皇族開始擔心他們的統治地位會被云中會所動搖。據說世界上現存的國家，有不少已經在云中會的推動下變成政教合一的體制，所以皇族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天。

“我聽說暗地里，皇族已經要求皇室成員與云中會劃清界限了。這個天宗賀和云中會往來這么頻繁，還偷偷地把自己的兒子送去當教兵，顯然是越線了啊。”

“難道這個天宗賀是云中會的狂信徒？”張召古捋著山羊胡喃喃道。

“如今皇室對于地方的掌控已經不如以往那么便利了，天宗賀仗著天高皇帝遠，這么任性妄為也不是沒可能。”姜若敢思索著說道，“總而言之，以后云中會和皇族咱們都得防著點了……”

“姜隊長，我現在反悔加入你的小隊還來得及嗎？”躺在病床上的老索有些艱難地說道。

“這么帶勁兒的強敵和磨練，只有我們小隊這一家，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那我可真是賺大了……”

……

閑聊了沒多久，姜若敢就接到了分部的命令，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分部要求即刻開始執行妖女的“洗白”計劃。

于是一行人來到了妖女的關押處，與當事人進行溝通。

樸素到過于簡單的關押室內，妖女垂著頭坐在鐵板床上，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盡管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病號服，但臉上和其他露出來的皮膚上依舊是臟兮兮的，整個人也依舊是死氣沉沉的，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妖女小姐，整個計劃你聽明白了嗎？”姜若敢坐在一張金屬凳子上，向著對面床上的妖女繼續確認道。

“嗯。”妖女異常簡短地回應道。

“我還是想再強調一遍，一旦計劃順利完成，你就是山海司的一員了，甚至會成為不歸人，這可沒有后悔藥吃。”

事實上，在先前與妖女的談話中，當姜若敢問及是否愿意加入山海司時，妖女只是問了兩個問題，便異常干脆地答應了下來——其中之一只是確認了山海司是否有食宿方面的保障。

正是因為對方答應得過于輕易，在鄒長琴面前異常堅決的姜若敢其實心里有些犯嘀咕，這才再次向對方確認。

似乎是聽出了姜若敢語氣中的鄭重，妖女稍稍抬起頭，那雙被黑布包著的雙眼仿佛能視物一般，直直地盯著姜若敢：“成了不歸人，我的第二個問題依舊是肯定的答復吧？”

姜若敢微微一愣，隨即就露出了頗具“狂少”特征的不羈邪笑，壓低聲音道：“沒錯，我們會幫你報仇的。”

是的，妖女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山海司，或者說姜若敢小隊，能否幫助自己復仇！

妖女女士原本和母親生活在南州廣口郡的一個貧民區里，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覺醒了異于常人的感知能力，然而這種能力很快就給她帶來了不幸。

當地的云中會斷言她擁有這種能力，是因為她是一個會招來災禍的妖女。再加上妖女身上長著不少形狀奇異的胎記，人們也就相信了云中會的這番說辭。

最后，妖女的母親被當街打死，而她自己則被云中會弄瞎，一直囚禁在教會陰暗潮濕的地底監牢中。只有他們需要用到她的能力時，才會用滿身鎖鏈鐐銬束縛著她將其帶出來……

剛聽到妖女的故事時，姜若敢和張召古都暗嘆她的身世凄慘，但再想想，又很可悲地發現，這樣的悲劇在如今這個時代比比皆是，小隊里的姬九不就是又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再次得到姜若敢肯定的答復，妖女那死氣沉沉且臟兮兮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么情緒變化，她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將頭又垂了下來去。

于是，姜若敢開始事無巨細地向妖女述說山海司為其制定的“洗白”計劃。以上官徐徐提供的思路為基礎，山海司對計劃做了進一步的細化。

按照計劃，姜若敢小隊將會把妖女送到福河縣的一個貧民區，那里屬于南州和平州的交界處，而且離迷霧地區很近。

妖女出現在那里，可以理解為她從姚見遠小隊手中逃走后，跑出迷霧來到了這里，萬一有云中會的知情人士目擊了妖女的出現，也不會覺得哪里不對勁。

而且至少明面上，是無論如何也扯不到山海司平州分部那邊的。

到達貧民區后，妖女只要隨便搶奪些什么，當地巡捕房便會將其逮捕，并直接送入福河縣監獄。無論是當地的巡捕房還是監獄，自然都已經有人被上官財團買通。

接著福河縣監獄會將妖女轉押至平州的西子郡監獄。在那里妖女再申請去山海司武裝部服役來免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加入山海司平州分部了。

原本妖女直接在福河縣監獄加入山海司南州分部也是可以的，但本著自己的麻煩自己來收拾的原則，山海司平州分部就在計劃中加了這么一環。

若真有有心之人關注這事兒，就會發現其中有很多貓膩——為什么這個罪犯會沒有審被直接送入了監獄？

為什么一個小小的搶劫犯要費力氣轉押至平州？

為什么只是犯了點小罪，卻要去山海司武裝部拼命？而山海司武裝部為什么連盲人都收？

但可悲的是，這個時代沒有人愿意去這么關注一個底層的小罪犯。

而且有貓膩歸有貓膩，真要糾起來，整件事情下來是找不到什么硬傷的——現如今在一些邊緣地區的城鎮里，司法體系就是十分混亂而粗暴的。

沒點家底或者背景的平民，被抓后往往就是連基本司法流程都沒有便直接扔進了大牢。這種情況在貧民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那里的人很多時候都不會被當作人看……

至于為什么要押去平州？福河縣監獄關不下了不行嗎？為什么妖女要去且能去山海司服役？人家互相看對眼兒了不行嗎？

總而言之，這一套計劃走下來，妖女成為山海司平州分部的一員，完全就成了偶然事件。只要妖女和山海司一口咬定是這樣，云中會肚子里再明白也沒辦法反駁。

兵貴神速，姜若敢小隊上次任務中受的傷都還沒好透，就踏上了前往福河縣的旅程。

這次任務小隊依舊是姜若敢、張召古和姬九三人，上官徐徐畢竟不是山海司的隊員，不可能此次任務都同行，在安排好老索的事情后她便回了棘州。

而老索則還需要休養上一段時間，事實上鄒長琴還想趁著老索在醫院的時間里，進一步觀察一下他的為人，估計還會給老索安排一些人格測試。

原本鄒長琴也要給姬九安排安排，但姜若敢實在是擔心姬九被測出來個精神病什么的，那他好不容易加一的隊員可就沒了，所以姜若敢找了一堆借口替姬九免去了這些那些測試……

這次行動力求低調，危險性也低。所以姬九一行用的載具是普通的民用面包車，三人穿的也只是普通服飾而非作戰服。

至于妖女小姐，依舊還是一身破布袍、渾身臟兮兮的，只是取掉了身上的鎖鏈和鐐銬——畢竟誰剛從迷霧地區逃出來，會是干干凈凈光鮮靚麗的。

也就是在取掉妖女身上的鎖鏈和鐐銬時，眾人發現妖女身形佝僂只是因為被鐵鏈束縛住了軀干，當擺脫了束縛后，這位妖女小姐站直了身體，居然有一米八三的個頭，和小隊里最高的姜若敢相比也不遑多讓！

眾人還從妖女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一個和她高大的身材、妖女的身份都不是很搭的名字，尚桃桃。

尚桃桃的母親因為尚桃桃喜歡吃野桃樹上的桃子，給女兒取了“桃桃”這么個名字。這名字寄托了母親美好的祈愿，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后能經常吃到自己喜歡的桃子——是的，對于貧民區的人來說，這樣的事情就已經是美好的愿望了。

另外，眾人也不可避免地詢問了尚桃桃關于她感知能力的細節，聽上去可以說很是玄乎。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能感受到附近生物的情緒，從而判斷對方的位置，而且不同的情緒有著不同的“氣味”。

她這種能力的有效感知距離大約達到了五百米左右，而且可以無視障礙物。但也因為感知不到障礙物，尚桃桃并不能靠這個能力行動自如。

比如她能感知到十米外站著一個悲傷的人，卻感知不到自己前方一米外就有一堵墻。更多的時候，她是靠感知范圍內活物的行動軌跡來判斷周圍環境的。

不管怎么說，在作戰中這樣的偵查能力無疑是非常逆天的，也難怪當初云中會不惜用這么狠的手段把尚桃桃控制在自己手里。

車內，姜若敢從副駕探出腦袋，跟后座的尚桃桃說起話來：“抱歉啊桃桃，還得再委屈你一段時日。”

急于湊齊五人小隊的姜若敢，早就看上了尚桃桃的感知能力，想要在事成之后把她吸納入隊。

所以此刻他的語氣很是親切，像極了一個正在撩妹的渣男：“等整個計劃順利走完，你就可以好好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過上體面的好日子！到時候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過于坎坷的人生顯然對尚桃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除了必要的話之外，尚桃桃幾乎不說任何話，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用沉默回應姜若敢的熱情。

倒是姬九傻呵呵地說道：“姜隊，我感覺跟著你大部分時候是在迷霧里吃干糧。”

“阿九你給我閉嘴！咳咳……雖然有那么幾天會要去迷霧里執行任務，但咱們辛苦付出的回報不是也很豐厚嗎！”

正如姜若敢所說，光就上次調查天外之物的任務，因為姜若敢小隊成功帶回來神秘巨管生物和星型生物的生物樣本，司里就給了他們小隊大筆的獎金，數額超過了姬九以往在餐廳里干一年的薪水，讓姬九高興得立刻給汪記餐館寫了信，寄了一大筆錢過去。

只不過待遇是好，但究竟是不是只有那么幾天要去迷霧里執行任務，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