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什么！”江捷揚倏地從沙發上起身，臉上的不敢置信和失望毫不遮掩地表露于外。

“爸！我知道我的這個決定很自私、很不孝，但是這是我最真實的心情——”

“什么心情！你才十六歲，懂什么愛不愛的！”江捷揚青筋暴怒地打斷褚子月的話。

褚子月平靜地淡笑。“感情這件事并不會因為年輕而不會發生，也不會因為年輕而不懂感情為何。爸，您氣的不是我戀愛這件事，而是氣我為了愛而選擇離開——”

“住口！我看你是瘋了！什么叫離開？你根本是想尋死，什么你愛上的是個鬼王，我看你根本是中邪撞鬼，所以頭腦才會不清不楚，糊涂了！”江捷揚壓根就不相信當初子菲告訴他的話，只當是為褚子月無故離家所找的借口。

“就算是中邪撞鬼了吧！但是我的決定絕不改變。”褚子月坦然地笑，絲毫不為父親的暴怒而退怯。

“你如果以為我會答應你去尋死，那你就錯了！我就在這兒等那個什么王不王的來，看我不拆穿他的假面目才怪！”江捷揚火爆地從槍套抽出槍，一副拼命的模樣。

“爸！小月說的都是真的，我也親眼見過鬼魅的手下——”

江捷揚眼一瞪，連素來大膽的褚子菲都為之膽怯，但仍硬著頭皮說下去。“如果小月這樣是中邪，那我難不成也是中邪了。”

“這不關你的事，你少插嘴。”江捷揚瞪著她低聲訓斥。

“怎么不關我的事，小月是我妹妹，她的事我當然有權發言。”褚子菲眉一皺，什么都豁出去的跟著父親大眼瞪小眼。

“想發言？等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再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學校搞什么鬼？你竟然敢跟白龍會的小子混在一起，你的事我都還沒說，你還敢幫小月說話！”江捷揚一提起這件事更加火冒三丈。

褚子菲、褚子月聞言不禁心虛地低下頭，事情終究還是曝光了。

褚子菲反省了幾秒，立刻又抬頭辯道：“這事和小月的事是兩回事，等小月的事處理好了，我隨老爸處罰，不過，我先聲明一點，我沒有和白龍會的小子混在起，我們前前后后也不過見了四、五次面，您不要誤會了。”

江捷揚道：“我諒你也不敢，如果你敢和黑社會的來往，我江捷揚第一個打死你！”

褚子菲眼睛骨碌碌地轉著，心想，若是被老爸知道她見過白龍會的會長，她八成會被剝下一層皮，誰叫她母親是警匪槍戰中所波及的無辜犧牲者，也因而老爸嫉“黑”如仇，誓與黑社會的眾人周旋到底。

“爸，不是小菲的錯，籌組慕黑會是我的主意。”褚子月徐徐地開口。

江捷揚豹眼圓瞪，又是心痛又是暴怒地吼：“這是怎么回事，到底我江捷揚做了什么養女不教——”

“爸！”褚子月忽然跪了下來，江捷揚愣了愣，粗聲道：“你干什么起來？我褚家人的膝蓋絕不輕易落地！”

“爸，女兒不孝，但是請爸爸原諒我，答應我……不，我不敢祈求您會答應，只求您的諒解。”褚子月仰著頭。

江捷揚鐵青著臉，默不作聲地轉頭不看她。身為父親的心理是矛盾的，那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伴隨著的是寂寞和空虛。

妻子去世后，他全心投入工作中，雖不至于忽略他的女兒們，但女兒們的成長卻迅速地令他來不及反應。一回頭，他才發現他疼愛的一個女兒已經獨立的不需他這個父親的臂彎保護，甚至開始談戀愛，心中最重要的男人也不再是他這個父親了。

他的怒氣有一半是來自這個，但不可否認地有一半的確也是他對整件事的不相信和震驚，使得他發怒。

褚子菲走到妹妹身邊，同樣跪了下來。“爸，小月的時間不多了，請您答應她吧！”江捷揚咬著牙，硬是不肯松口。

“看來你的情況進行得并不順利。”冷淡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惹得江捷揚反射性地舉槍對著聲音來源，但當他看見三個男人穿墻而出，不禁張口結舌，背脊發冷。

褚子菲的反應比父親稍好，但是這些動不動就蹦出來的異界鬼怪，仍然叫她毛骨悚然。

“我的心意已決，就算得不到父親的諒解，我也無怨無悔。”褚子月苦澀地笑，凄楚得令人屏息。

佛拉斯淡漠地看著劍拔弩張的三人，撇嘴道：“人類不是有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褚先生又何必苦苦為難自己的女兒呢？”

江捷揚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對著佛拉斯尖銳地說：“她是我的女兒，我有責任為她的幸福著想！”

佛拉斯冷冷地笑起來。“一句為她的幸福著想，就將她推入萬劫之苦中，人類真是喜歡自作聰明啊。”

“你，你胡說什么！這是我的家務事，不用你這個、這個外人來管。”江捷揚被他如此的譏諷，怒火又起。

佛拉斯輕挑眉道，“我是不想管，奈何受人之托，我就只有插手管事了。”

“你別想把我女兒帶走，我不管你是什么東西，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得逞!”江捷揚一把拉過褚子月，將她塞到背后，用眼神瞪著冥王。

冥王身后的銀、紅將軍，彼此相望一眼，有趣地露齒一笑，江捷揚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個暴躁且急切護女的父親，也是第一個敢對冥王大呼小叫的人類男子。

“爸，對不起。”褚子月深嘆口氣，不顧父親的阻止，越過他的身邊走向冥王。

“小月！”江捷揚痛苦的呼喚女兒，卻喚不回女兒的心。

“爸，我的幸福是鬼魅，我本想在人世間慢慢等他，但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痛苦地活在這里數著日子老去，我更不希望讓他在輾轉的輪回中尋找、等我，所以，我只有選擇陪著他一起沉睡，直到他再度蘇醒。”褚子月再度跪下，含淚拜別父親。

“對不起，請原諒女兒不孝。”

“小月！”江捷揚的眼眶也紅了，聽得女兒的告白，他明白自小聰明固執的女兒，是不會再回頭了。

褚子菲流著淚站在父親身邊：“爸，小月的快樂不在這里，您就成全她吧，讓她沒有羈絆，沒有牽掛地走吧。”

是知道事情再也無法挽回了吧，江捷揚的怒氣就像陽春白雪般消融無蹤。

“你自小就是個倔強的孩子，我再怎么反對也改變不了你的決定是吧？”江捷揚無奈地嘆道。

“對不起，我向來不是好女兒。”褚子月咬著唇垂淚道。

“不，你一向是好女兒，就是因為你太好，我才會舍不得啊。”江捷揚額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深吸口氣，他露出一抹寬容的笑容。“就隨你的決定去做吧！只要答應我，一定要過得幸福、快樂。”

褚子月咬著唇，忍不住沖上前抱住父親。“我會的，我一定會的！謝謝您，爸爸。”

“去吧！如果你們醒來時，老爸還在，別忘了來看看我。”江捷揚拍拍她的背，忍不住鼻子也酸了。

褚子月用力抱緊父親后，才漸漸松手，澄清的眼中有濃郁的感動與感情。

她深深注視著父親和雙生姐姐，露出最美的笑容。然后，轉身走到冥王面前。“我們走吧。

佛拉斯眼神掃過忍著悲痛、目送褚子月踏上不歸路的褚家人，沉吟半晌后，突然開口說：“鬼魅肯為她犧牲所有，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但奇異地，他的話卻讓褚家人放心了。

淚眼迷蒙中，褚子月和那三人的身影漸模糊，直至消失后，江捷揚才與最后僅有的女兒緊緊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