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吧。
往回走的路上。
他沉默不語。
不想讓氣氛一直陷入僵局,于是姜夢竹說:“你剛剛應該是做噩夢了吧!我看見你眉頭皺得特別緊,眼珠還轉的很快,我就猜你可能是把我認錯人了,對不對?”
聶則遠沒說話,好久嗯了下。
姜夢竹兀自說著:“其實我今天也不是很開心……不過看見你就開心了,好神奇,哈哈哈,可能這就是喜歡的魅力吧。”
張了張嘴,聶則遠并沒有問她今天為什么不開心,半長時間以后,他沉默也并沒有回應她的喜歡。
“誒對了!聶則遠,你知道我名字是怎么來的嗎?”
路燈下,女孩仰起頭,澄黃的燈光映在她臉上,她笑容燦爛,聶則遠看著,搖了搖頭。
女孩話題岔開得很快。
他都不感興趣。
可女孩偏要說。
“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
“什么?”
“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姜夢竹一字一字慢慢道,“是出自宋朝詩人蔡確的一首詩,名字叫做夏日登車蓋亭,意思是游亭之后,他也就是詩人,便躺在紙屏遮擋的石枕、竹方床上,看了一會兒陶淵明的詩,突然感到有些倦怠,便隨手拋書美美地睡了一覺。”
是一幅幸福安逸的美好畫卷,已經能夠想象了,可聶則遠沒覺得有什么,只興致缺缺,想起這會兒可能聶菲菲會醒,醒來看不到他,她怕是又會鬧。
她那個個性,鬧起來可是個麻煩。
聶則遠眉頭鎖緊。
偏偏她說完,還要偏過頭來問他,“是不是很美好?”
聶則遠看著手機,默了一下,說了句是。
“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抬頭。
姜夢竹如夢初醒:“哦!對,我們還沒吃飯呢。”
聶則遠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給你吃吧,這附近還有便利店,我待會再去買。”
沉默片刻,姜夢竹欣然接受:“好,那我們……”
“你先走吧。”少年驀然出聲,打斷女孩接下來的話。
一頓,姜夢竹說了個好。
聶則遠:“我要回去了,還有個妹妹在家里。”
說起“妹妹”兩個字,真是顯得蹩腳又生硬。但是沒辦法,聶則遠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該說她是誰。
雖然沒指望他解釋,可他慢半拍又微滯片刻再補上的話,確實讓人受寵若驚。
原本低壓的心情也因此得到緩解,姜夢竹輕輕一笑,“嗯!”
嗯了一聲。
也是,是該走了,姜夢竹摁開手機,發現現在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于是打到車后,姜夢竹坐在后座,叫司機稍等。
她搖下車窗,殷切地看著聶則遠:“聶則遠,我們現在算好朋友了吧?”
肯定算是啦,他們今天經歷了那么多事,尤其是她還看到了他的傷疤,這就算是交心了吧?
陰影燈光下,聶則遠又看到了她嘴邊深陷的梨渦。
又想到剛剛她說的那些話。
就當是感謝了。
行。
感謝她幫他包扎。
“算。”他淡淡說。
“哦耶!”于是女孩梨渦更深,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叫司機開車。
“聶則遠拜拜,下星期見!”
看著出租車遠去,聶則遠瞇了瞇眼,想著姜夢竹這樣條件的女孩——
怎么會喜歡上他這樣的人的?
明明他和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沐浴陽光下,生活無壓力。
而他在陰溝里苦苦掙扎,像一只骯臟不見天日的臭老鼠,始終還翻不開身啊……
他們明明一點都不合適。
偏她還愿意撲上來,真是可笑。
買完東西,聶則遠往小區內走。
走了片刻。
聶則遠僵住了。
……
他摸起自己臉上的那個微小弧度,是自從記事起,就很少會出現的那種。
他笑了。
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淡淡笑了。
想起這半學期以來的種種,是為什么呢。
聶則遠雖然因著這張臉,以前在溢城的時候,也有女生向他表明過好感,但如此外向且一再敢接近他的,只有姜夢竹一個。
又或者,她撲上來的原因只是寂寞了無聊了,想找個皮球玩一玩罷了?
想到這里,聶則遠突然又攥緊手心,改變了想法,咯噔一下。
也是。
像她們這種條件的女生,對待感情都不會很認真吧。
想起上次在班群里楊康德說過的那些話。
或許,跟別人一樣,姜夢竹只是看中了這身皮囊罷了,玩玩而已?
聶則遠低垂的眼角隱匿于陰暗的樓道,諷刺一笑,“是啊……”他剛剛怎么沒想到呢。
大小姐的喜歡,極有可能是隨心所欲,來去無影的啊。
-
推開門,厚重的鐵門落下后有刺啦的響聲,聶則遠抬腳上樓。
過道里傳來啜泣聲,聶則遠抬頭看了看,聶菲菲一身睡衣睡褲,拖鞋踩在腳下,此刻正坐在自家門口,看見他出現后,女孩死死地盯著他。
估計是睡醒了。
“怎么了?”聶則遠問了句。
漆冷的樓道里,燈滅了又亮。
“你去哪兒了?”聶菲菲滿臉通紅,眼神兇狠。
走過她身邊,聶則遠說:“去了趟樓下。”
“去樓下干嘛?”
“買吃的。”
“有沒有我的?”
聶則遠薄唇輕扯,“沒有。”
“就是你剛剛出門吵醒我的,你半夜出門買東西吃,還不給我買,信不信我告訴爸爸。”聶菲菲生氣得很。
聶則遠噗了聲,掏出鑰匙旋開門鎖,說了句:“隨便你。”
聶則遠挺厭煩她的,聶菲菲每次說話,三句當中,有兩句不離告狀,還剩下一句宣告主權,要么是說讓他滾出她們家,要么是說這是她家他們的東西他不能動。
沒點新鮮的。
聶則遠在玄關處換鞋。
聶菲菲盯著他,又問。
“你買了什么吃的?”
“你管不著。”
“你用的是我爸爸的錢,那這東西就應該是我的。”
聶則遠屬實是困了,將手里的東西扔到茶幾上,他窩進沙發里看著聶菲菲,聶菲菲雙手叉腰,一臉蠻橫,語氣霸道。
“哦?”聶則遠這會兒突然沒那么生氣了,他起了玩心,便開始逗她:“我不給你,那又怎么樣呢。”
脫掉鞋沖他扔了過去。
聶則遠抿著唇,眉眼散發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