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來時楊三娘已經做了不小的心理建設，但她還是沒想到，君王的宴會排場竟這般大，席面竟有一千三百二十一桌。

這個數字是從下午到開宴前，掛在樹杈吹風無聊的楊三娘數出來的，“人家喝酒吃肉，我只能在這吹風，可見命運不公啊。”

“嗤！”

這聲嗤笑可把楊三娘嚇一跳，自己藏得這么隱蔽也能被發現？

哦，忘記了，這夢中還有個與她一樣的不屬于這里的人--顧清源。

“你若是想喝酒吃肉，換個衣服下去吃就是了，又沒有人攔得住你。”顧清源俯身坐下。

“你有病..”楊三娘看到那張驚為天人的臉蛋還是忍住了，“誰知道這魘用什么玩意做的，污染了我的元神可不好了。”

“不過在下還沒問，楊老板怎么在這啊？”顧清源偏過頭直勾勾盯著她發問。

楊三娘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為了贏過他打擊他嚇死他來的吧，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吹風，“自然是為了世間正道啊！”

楊三娘原樣把他的話還給他，惡心死了，還為了世間正道，怎么不見他殺身正道呢。

顧清源沒再出聲，只有風聲中帶著低低的笑聲蠱人心弦。

“楊老板，開宴了！”顧清源推了推閉眼假寐的楊三娘。

楊三娘冷哼一聲，“知道了”，要你做假好人，呸。楊三娘在心里張牙舞爪的問候了顧清源祖宗十八代，面上卻冰冷如霜。

楊三娘知道自己裝冷酷起來還是很有一套的。

顧清源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卻也沒再說話。

宮宴雖大，但侍女們整齊有序的傳膳布菜，歌舞伎奏樂助興，儼然一派天子群臣和樂融融的盛世氣象。

誰能想到這樣的和樂的表象下掩蓋著的是暗潮涌動，心懷鬼胎，各揣心事。

很快，一個身著深紅色官服的官員便站了出來。

“陛下，臣鄭諧有事啟奏！”

“今日君臣同樂，先不談國事，且退下吧。”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威嚴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之上。

鄭諧眼中似有不甘，“陛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陛下聽臣一言。”

高座上的帝王神色似有不耐，卻也沒出言阻止。

鄭諧見狀，出言劍指“臣要揭發汝陽王勾結朝中重臣，意圖謀朝篡位！”

眾人一聽此言，都倒吸一口冷氣。

謀逆罪名不小啊，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怎么敢狀告皇親？

勾結重臣？各家都開始回想自己同汝陽王有沒有什么接觸，這要是被攀扯上關系，可是要誅九族的。

一聽這罪名，坐在御座下首的汝陽王嚇得一激靈，連滾帶爬的跪在了大殿中央，“皇兄，這這純屬誣告啊，臣弟怎么可能生出不臣之心啊！皇兄明鑒啊！”

說著，汝陽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嚎了起來。

好好的宴會，被這么一攪和，全亂了套。

汝陽王哭了一會，才想起了什么關竅，“我與你鄭諧無冤無仇，你何苦害我！你倒是說說我和誰勾結？我要如何謀反？你有什么證據？！”

楊三娘感嘆，這王爺腦子終于反應過來了。哭喊有什么用，若是沒有證據，鄭諧怎么敢在眾人面前揭發。

果然，只見鄭諧自信的冷笑出聲，“微臣若無證據，怎么會指認王爺。”話音剛落，拍了拍手，侍衛就將捆成粽子的幾人拎了上來。

“汝陽王可認識這幾人？”

汝陽王湊了過去，看了看被揍成豬頭的幾個人，絲毫沒有印象。

“臣弟不認識啊！”這幾個自己一點都不認識啊，汝陽王一臉迷惑。

鄭諧高聲道，“臣入宮時，就看到這幾人鬼鬼祟祟意圖潛入大殿，便讓御前侍衛將這幾人抓了起來，細細盤問后才知，竟是汝陽王派這幾個死士潛入大殿，在今夜欲行不軌，刺殺陛下！”

鄭諧轉身對著帝王，“陛下，此等奸計所幸被臣撞見，真是我朝之幸，是天佑陛下！”

告狀還不忘拍馬屁，楊三娘是真的很服這些野心家。

不過，這刺殺未免有些，有些太兒戲了吧。

就派幾個來路不明的死士，然后嚴刑拷打之后說是汝陽王派來的，真有人信？

“那你說汝陽王與重臣勾結，是與哪些啊？”帝王冷清的聲音響起，讓大殿上在看戲的眾臣感覺有一股冷氣爬上了背脊。

如果說，汝陽王謀反是兒戲，那這句話就是平地起驚雷。

能夠坐在殿內的都是天子近臣，也就是鄭諧口中的重臣，要是和謀反扯上關系，很快就不用在這里坐著，直接去閻王殿報到了。

鄭諧應聲而起，“戶部尚書林志！”

林志嚇出一身冷汗，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鄭侍郎，我與汝陽王從未有過私交，怎么會勾結意圖不軌呢？”

鄭諧平生最恨別人稱自己侍郎，仿佛在提醒自己混跡官場二十年還只是個副職。

鄭諧咬咬牙亮出了底牌，“表面如此，但你與罪王來往的書信可都在書房暗閣之中！”

林志朝著天子一拜，“陛下還未給汝陽王定罪，你一口一個罪王，你已替陛下決定了么！臣書房從未有暗閣，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一查！”

看著林志絲毫不怵的樣子，鄭諧也有些動搖。

他抬頭向帝王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帝王眼中卻無任何反應。

鄭諧開始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逐漸控制不住的發抖。

帝王啟唇只吐出一個字，“查”。

很快，派出去的人就回來復命，果然書房之中沒有暗閣，更遑論書信。

鄭諧癱坐在地，像一條死魚一樣的被拖了下去。

鬧劇結束了，帝王揮了揮手，讓汝陽王和林志都落坐，殿內又恢復了歌舞升平。

楊三娘看完這場鬧劇，沉思良久。

原來，林婉夢里期待的是帝王相信林家的忠心。

那么，原來的故事是怎樣呢？

謀反之事一經上奏，帝王雷霆之怒迅勢而下，林家就此覆滅。

一朝天子近臣，一朝階下之囚。

楊三娘扯了扯嘴角，“還以為朝堂斗爭都是波譎云詭，沒想到這么兒戲。”

顧清源聽了，也沒反駁，只是說“汝陽王謀反與否不重要，帝王覺得是那就是。林志勾結與否也不重要，帝王想要這個結果那就是這個結果。至于怎么謀反，怎么勾結，他并不關心。”

所以，就算所有人都看出來這件事純屬子虛烏有也都得捏著鼻子認下。

楊三娘嘟囔了一句，那還不如真的反了算了，總好過人為刀俎。

顧清源搖了搖頭，只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