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越來越遲了，前一日還是大太陽，今日這天就吹起了大風，氣溫也下降了好幾個度。

鄭老婆子在牛壯丫的威逼下，還是偷摸來到了唐家，可惜的是，她在后院兒菜地旁的柴火棚子里蹲了一宿，也始終沒找到機會下手。

她也沒膽子殺人，可牛壯丫已經給她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弄不死云氏，只怕她這條命就得隕在牛壯丫手上。

相比起殺人所帶來的恐懼，他其實更怕自己會死，她已經死了一次了，可不能再死第二次。

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動手。

慢慢移動身體，活動好手腳，就只等唐筠去學堂了。

……

續骨膏效果很好，再配上余郎中給開的藥湯，唐筠肩上的疼痛已緩解了不少。

早上起床，他一進灶屋，才發現云氏竟然已經起來了，而且還熬好了兩人的藥。

只是她依舊不說話，只熬好藥，做了早飯，就又回睡房去了。

唐筠也沒勉強什么，吃過飯就動身去了學堂。

曹夫人見他執著要繼續給孩子們授課，嘴上雖沒再多勸，可行動上確實關懷的面面俱到。

不僅早早吩咐老媽媽燉了骨頭湯，還親自趕著馬車來接人。

……

崔樺一直聽著，門口沒了動靜后，她才打開大門。

吹了一夜的風，院墻底下枯葉草枝子扎堆，楊氏要去做早飯，她就自告奮勇拿著掃把出來清理。

掃完后，她又去了一趟田里。

藕不經凍，崔樺伸手掏了掏，有部分略嫩些的藕節都已經開始發黑了。

面對這種情況，目前為止她也沒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只能求老天爺賞個面子，今年這個冬天別太冷。

就著田里的水簡單洗了洗手，她才轉身回家。

蘭瀅今日起得晚，紅著臉從睡房出來時，大家早飯都已經吃過一半去了。

花氏見她出來，趕忙過去扶人。

“蘭丫頭，你怎得不再多睡會兒，這懷了身子的人，最忌諱睡不好了。”

看到花氏和大家都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蘭瀅更不好意思了。

“花嬸子，我已經睡醒了！”

崔樺去把特意留出來的早飯端給蘭瀅。

“蘭姐姐，你快吃嘗嘗，我嫂嫂做的饅頭，特別香。”

蘭瀅早就已經習慣了牛家的這種氛圍，在盆里凈了手后就自己坐了下來。

糞蛋兒囫圇吞下最后一口饅頭，轉頭就已經背好了他的小背簍。

“大姑，你吃快些！”

牛翠竹也早就吃完了，跟糞蛋兒一起整裝待發，排排站在一旁，等待崔樺指令。

“妹妹，今日咱們就去滴水灣，那里野果子樹多，我帶了大鎬頭，咱們多挖些回來。”

崔樺也抓緊刨完最后一口稀飯。

“大哥，咱們那荒地還沒弄出來呢！現在挖了果樹往哪兒栽？”

牛翠竹也是激動過頭了，撓撓后腦勺，一時間臉脹的通紅。

有牛翠竹幫忙，連帶著糞蛋兒，三人說說笑笑，開荒拔草這活兒干起來，倒是也不覺得繁重。

牛翠竹在前頭刨那些矮樹雜刺，崔樺就跟在屁股后頭把他刨下來的往一邊抱，糞蛋兒也沒閑著，倒栽蔥似的，撅著屁股往背簍里撿石子。

一上午的時間，兄妹倆連氣兒都沒敢歇，直到清理出干干凈凈的小半塊兒地出來，二人才往家走。

他們本來是帶了干糧，打算就在山上吃的，可糞蛋兒這小家伙許是累著了，竟趴在背簍里睡著了。

沒法子，崔樺就只好拽著牛翠竹也一起回了家，準備吃飽喝足了再去干。

回到家，崔樺才知道，唐家出了大事兒。

云氏癱了！

早上崔樺他們走了，花氏又不知道唐筠去了學堂，想著他被牛壯實打成那樣，云氏又跟個活死人似的不愿離開房間半步，她一時沒忍心，就弄了些飯菜想端過去給唐筠吃。

哪成想，她是順利進去了，可進去看到的，只有一動不動的云氏。

床頭，枕頭上，被褥上都是藥湯子，云氏躺在床上，藥碗就扣在她頭發邊上，不管花氏如何推搡，人都沒有動靜。

花氏嚇壞了，連滾帶爬的就去拽余郎中。

余郎中聽到人命關天，也是任由花氏拖拽，跟著她一路趕到了唐家。

他一眼便瞧出云氏是怒火攻心，暈死了過去，可能剛好又不小心打翻了藥碗，藥湯入鼻，嗆入了氣管，可他畢竟醫術有限，只勉強用上了按穴推拿之術，才勉強把人喚醒。

等唐筠收到消息，回來把云氏弄去鎮上時，已經是回天乏術了，就這樣，云氏成了癱子。

現下，她整個身子，從上到下，除了眼珠子還能轉，心臟還能跳，其他都跟死人沒什么區別。

唐筠的膀子手臂都動彈不得，鄭酉和招呼村民幫著把云氏弄去鎮上，又弄回來，這會兒大家伙倒是都散了。

可縈繞在唐家屋頂上的愁緒，卻經久不散。

村里也傳出了不少流言蜚語。

有說肯定是唐家祖輩遭了孽，才害得后輩得了報應，是天罰。

也有老一輩，固執又膽大的，私下還是覺得唐家是招了邪祟。

當然，更多的還是對唐筠的疼惜。

當初他們都覺得與崔樺和離是大好事兒，現在他們倒是不由得替唐筠后悔了起來，若是沒和離，如今好歹還有個能伺候云氏的人。

楊氏看崔樺聽了沒什么反響，心中直犯嘀咕。

“小姑，公孫太太都去了，你不去唐家看看嗎？”

崔樺擰干帕子擦了一把臉。

“曹夫人也在吧？”

楊氏點點頭，弄不明白崔樺為何這樣問。

崔樺把洗臉水潑到院兒邊。

“她們都在，不缺我一個！”

楊氏……

這能一樣嗎？

在她看來，崔樺和唐筠現在雖然和離了，可他們終究還是得破鏡重圓的，女子嫁過人，沒了清白，還能再找到什么好男人依靠？

不管怎么看，唐筠都才是崔樺最好的歸宿。

可是這些話她不敢說，從前她怕這個小姑子，現在也怕。

從前怕被她打，現在嘛，她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還覺得有些怕。

吃過晌午飯，楊氏也跟著兄妹二人去了荒地。

楊氏是干慣了粗活的，手腳不比牛翠竹差，三個人緊趕慢趕，天黑之前，終于是弄出了一大半來。

崔樺原本還想把地刨刨，松松土，可現在的她，已經累的只想擺爛了。

……

大牛家。

鄭老婆子回家后，手就一直發抖。

任牛壯丫如何問她，打她，她都只把自己捂在被褥里不出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