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山中蟲鳥輕鳴，愈顯清寂。
道觀后院，蘇辰三人圍坐石桌用餐。
雖只一道菜，卻滿滿一盆，分量十足。
取山中新鮮春筍和現抓的野雞煲湯，輔以雨后野菌，鮮美至極，還未吃便已滿嘴清香。
不得不說，貪吃的人做飯都不會差。
蘇辰對朱福贊道：“朱師弟手藝真不錯。”
朱福羞赧一笑，對著鮮雞湯吞咽口水，但今日有外人在，他稍顯拘束，沒敢動筷。
“趙…師姐，山中物資匱乏，也沒啥好招待的，你莫嫌寒酸。”
蘇辰拿起湯勺，給身旁美艷婦人趙蕊盛了一碗雞湯。
“奴家不餓…”
趙蕊聲音軟糯，說著話，剛止住的淚水又流了出來，手按在胸口，對蘇辰哭訴：
“抱歉蘇師弟，我父親平日里最喜歡喝湯，一看到這湯，我就想起了父親，這心里啊…便堵得慌。”
“…”
蘇辰聞言也不好相勸，兀自端起湯碗吃了一口。
朱福見狀，暗松口氣，急忙開吃…他真怕蘇師兄因為這女人一句話，把湯給扔了。
趙蕊哭了一會兒，見蘇辰只顧著喝湯，也不知道安慰一下自己，不禁心生幽怨。
但見他不時地往自己胸口看幾眼，心中又暗自得意。
趙蕊攏攏微濕的鬢發，有些紅腫的桃花眼風情流轉，繼續對蘇辰哭訴：
“蘇師弟，你說這世道怎會如此艱難？奴家剛剛喪夫，這才不到一月，父親也仙逝了…嗚嗚嗚，留下我一介弱女子，可怎么活啊！”
趙蕊掩面而泣，肩膀顫動，登時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蘇辰有些眼暈，忙喝兩口雞湯壓壓驚。
趙蕊又哭了好一會，許是哭累了，漸漸止住泣聲。
她鬢發微亂，滿臉幽怨地看著蘇辰。
蘇辰被她看得有些吃不消，訕笑道：“趙師姐，你方才不是說要整理師父遺物嗎，我先前整理過一次，就在西廂那間耳房放著呢。”
趙蕊用手帕擦干眼淚，緩緩起身，去了西廂那間耳房。
蘇辰余光一撇，恍然看到一輪滿月升起。
嘖嘖…那句老話怎么說來著？
臀寬大過肩，快活似神仙？
那這得有好幾個活神仙了吧…
蘇辰對一旁朱福輕聲道：“朱師弟，你覺得趙師姐如何？”
吸溜吸溜…
朱福干了一大碗雞湯，又盛了一碗，喝了兩口，說道：“太愛哭了，而且…這么好的雞湯都不喝，她怎么長那么胖的？”
到底是個孩子啊…蘇辰聞言丟個白眼。
吃飽喝足后，朱福收拾碗筷。
蘇辰來到西廂耳房外，說道：“趙師姐，今晚你先委屈一下，暫住這間耳房吧，床褥已經換過新的了。”
“蘇師弟不進來嗎？”屋內的聲音有些柔媚。
蘇辰笑道：“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擾了，趙師姐早些休息。”
回到屋舍，蘇辰點了油燈，拿出今日在縣里買的話本小說。
《神龍戲鳳》；
蘇辰翻開看了幾眼，不禁有些失望。
原來這是一本易皇起兵的野史雜記啊，他還以為…咳咳！
可惡的標題黨。
閑著無聊，蘇辰翻看起來，拋去雜念，倒也看得有滋有味。
其雖為野史雜記，但大致的脈絡還是遵循史實的。
當時初代人皇墜魔，神州涌現無數魔眼，魔氣滔天，妖邪橫生。
人皇隕落后，本該全力清剿妖祟，大夏神朝卻爆發了內戰。
九位皇子爭權，人族血流漂杵。
當年被人皇鎮壓的北荒古蠻、南疆古妖同時犯邊，神朝大半疆土淪陷。
人族覆滅之際，初代人皇首徒自東海歸來，御九條神龍，斬人皇諸子，聚神朝人心。
歷時三十年，北驅古蠻，南鎮古妖，恢復神朝故土，定鼎大易神朝。
而后易皇鑄九龍鼎，分鎮九州，徹底穩固神朝氣運。
只不過九州極西萬里疆土，徹底淪為魔域，也被稱為幽冥之地。
易皇以神朝氣運凝聚鎮魔長城，這才阻隔了魔域擴張。
“群狼環伺啊…”
蘇辰粗略看完后，慨嘆一聲。
但也僅是感慨，他心中未有波瀾。
上一世漫長的歲月長河里，仙魔皆隕，他依然存在，肝進度條肝得意識都險些消散，實在無趣。
如今渡劫有了人身，他只想閑散逍遙一世。
偶爾斬斬妖邪，續一下命，其他時間能躺就躺吧…讓日子自己動。
蘇辰丟下話本，打個哈欠，看眼屋門。
還不來？
無趣…
蘇辰準備熄燈睡覺，外邊卻響起腳步聲。
“蘇師弟，睡了嗎？”
蘇辰眼睛一亮，道：“沒呢。”
“奴家睡不著，你能和我說說我父親的事情嗎？”
“好呀。”
“那你開下門。”
“門沒關。”
“…”
吱呀一聲，趙蕊推門而入。
她似剛沐浴過，鬢發濕潤，雖仍是一身孝服，卻單薄許多，有些地方被水漬浸透，晶瑩肌膚若隱若現。
趙蕊來至桌前，款款側身坐下，昏黃燈光落在她肩頭，更添幾分韻味。
她瞥眼桌面話本，登時臉頰羞紅。
“咳咳…這是易皇起兵的野史雜記，趙師姐莫要誤會。”
蘇辰袖子一揮，將話本收起。
趙蕊嬌媚橫了蘇辰一眼，“奴家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看什么，奴家哪里管得著…”
蘇辰訕訕一笑，目光從她胸襟掠過，略是一驚。
果真是胸有丘壑啊…
趙蕊察覺到蘇辰目光，緊了緊衣襟，遮住了滑嫩處，只是這樣一來，反倒將衣衫勒得更緊了。
弧度驚人。
“蘇師弟，我近些年少與父親相處，你能跟我講講他這些年的事情嗎？”趙蕊水潤的眸子直勾勾看著蘇辰，豐唇微咬。
蘇辰慚愧道：“其實…我也剛拜師不久，實在無事可說給趙師姐聽。”
趙蕊眼內泛起淚光。
沉默片刻，她又問道：“我方才整理父親遺物，沒找到香客名錄，趙師弟知道在哪嗎？
我父親喜歡靜修，云松觀一直香火不旺。
他這些年過得凄苦，但好在偶有香客上山，添些香火，勉強能維持用度。
奴家不孝，無法侍奉父親左右。
如今父親不在了，奴家尚有些家資，便想著回報這些香客一二，也算是彌補一下心中愧疚。”
“名錄么…”
蘇辰略是沉吟，從儲物袋拿出一本泛黃冊子。
“正是這本。”
趙蕊眸子一亮，伸手去拿。
蘇辰側身一讓，趙蕊身形不穩，險些栽倒。
“蘇師弟？”趙蕊驚問道。
蘇辰笑道：“如今我既然繼任觀主，這些香客的恩情，便由我去償還吧。”
“那多不好意思…”
趙蕊暗松口氣，抬頭看著蘇辰面龐，一時怔住，呢喃道：
“蘇師弟，你和我死去的夫君長得真像…”
她面露癡意，眼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向蘇辰款款走來。
一時間暗香浮動。
蘇辰鼻端翕動，面露陶醉之意。
趙蕊貼得更近了。
蘇辰突然伸手一撥，趙蕊發間金釵掉落，頭發飛散而下。
他又將手按在趙蕊腦頂，猛地一擰。
趙蕊腦袋滴溜溜轉了半圈…
其腦后散亂的頭發間，赫然顯出一張猙獰鬼面！
啊！
猙獰鬼面驟然尖叫一聲，向后掠去，身體好似沒有重量，懸在半空。
“你、你早知我…”
猙獰鬼面丑陋兇惡，滿臉駭然看著蘇辰，身體顫栗，顯然方才被嚇得不輕。
蘇辰沒有回答，只是嘆道：“可惜了這身好皮囊…”
“你閉嘴！”
這一句話好像徹底激怒了猙獰鬼面，她喉間擠出沙啞嘶吼，周身鬼氣翻騰，迅猛向蘇辰撲來！
蘇辰抬手一劍。
噗！
樸實無華的劍氣切開黑霧。
一聲慘叫之后，落下一灘腥臭黑血。
猙獰鬼面徹底彌散。
——
某處幽谷。
一位半張臉枯萎的紅衣女子正在吞吐陰寒鬼氣修行。
噗！
突然間，她張嘴吐出一口黑血，氣息頹靡。
“這么快就暴露了？”
紅衣女子一臉茫然與駭然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