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道傷疤。
或許每個人都會有一個特別討厭的城市,可能是因為氣候、自然環境,甚至是某一個人。在我少年時期,經歷過一件令我極其傷心的事。我的一位女同學于吉,因父母工作變動,轉學到了HEB省的一個城市。
由于我們平時關系十分要好,恰逢學校提前放假,她便主動邀請我去她所在的城市游玩。
那時,我跟父母謊稱去姑姑家住幾天,又跟姑姑說晚上回家住,就這樣“欺上瞞下,瞞天過海”,成功踏上了旅途。
我滿心期待,以為久別重逢會格外感動,到了她所在的城市,會有許多好吃好玩的,在兩天漫長的火車旅程中,我一直在憧憬著這一切。
下了火車,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我頓時一頭霧水。
火車站人山人海,我甚至產生了一絲恐懼,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時摸摸自己的口袋,生怕錢丟了回不了家。當時手機還不太便捷,我用的是一臺只能打電話、發短信的摩托羅拉手機。手機沒電后,我在公用電話亭撥通了她家的電話。
她告知我地址后,我便滿懷期待地找車前往。
我打聽了一下她給的地址,周圍的車普遍要價 70元。
這時,突然有個人跟我說:“弟弟,第一次來河北吧,別聽他們的,他們要 70太貴了。
我告訴你,坐公交幾塊錢就能到。”可實際上,他一口氣說了要轉 8個站,故意讓我知難而退,放棄坐公交。我當時以為遇到好人了,特別感動。誰知聊了幾句后,發現他竟是個拉黑車的,還承諾 40塊錢就能把我送到地方。
我一聽,40塊比 70塊省了 30塊,便提前把錢給了黑車司機。可沒想到,他說的 40塊是拼車價。等我到車跟前時,車上已經坐了 3個人,因為我年紀小,被擠在了后排。
我本以為 4個人拼車就該直接出發了,可那個黑車司機說再等一等,還有一個人馬上來。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期間他一直在車站尋覓,看有沒有想貪便宜上車的人。
兩個小時后,來了一個農民工,他背著厚重的蛇皮塑料袋,里面裝滿了干活的“家伙什”,身后還背著被褥。由于后備箱裝不下,后備箱只能開著透風,車子這才終于啟動。
本以為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沒想到車剛開 5分鐘就停了。司機聽說前面有交警,無奈把我拉到一個小巷子。這時,一輛載人摩托車似乎已經等我許久了。只見黑車司機從口袋里拿出 10塊錢給了摩托車司機,跟他交代了地址。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騙了。
我下了汽車上了摩托車,本以為很快就能到,沒想到摩托車剛開出 500米又停了下來。摩托車司機謊稱那條路難走,要加錢。
我當時就說:“那個司機收了我那么多錢,現在你怎么又要錢?”他說:“那條路難走,還有交警,不加錢不去。”
我生氣地罵了一句。沒想到,那個摩托車司機瞬間變了臉,原本和善溫柔的面容變得毫無血色,瞪著眼睛跟我說:“要么你現在下車,要么加錢。”
無奈之下,我只好詢問需要加多少錢,他想了想,跟我要了 20元。本以為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沒想到付了錢后不到 10分鐘就到了。那一刻,我又感覺自己被騙了。
后來很多人問我,為什么不報警。當時我年齡小,又是瞞著家里人偷偷出來的,底氣不足,還怕遭到報復。
歷經重重困難,我終于到了于吉給的地址。本以為能好好游覽一下她所在城市的風光,見識一下沒見過的東西,可誰能想到,于吉見到我的第一面,竟是邀請我去她家。
這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在短暫的進小區和上樓間隙,我迅速組織語言,想著怎么介紹自己,她的父母見到我會問些什么問題,我該如何回答,又該怎么隱瞞自己偷偷出遠門的事。
進門的瞬間,她的父親正在廚房幫她媽媽做飯,兇巴巴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看監獄里的罪犯一樣。
我下意識地介紹自己:“我是于吉原來學校的同學。”他父親那張嚴肅的臉瞬間變得和顏悅色,笑容綻放。
聊著聊著就到了飯點,一切還算順利,我對答如流,自我感覺形象也不錯,甚至產生了一種談戀愛見家長的錯覺。
正當我松了口氣時,她父親在吃飯時非要拉著我小酌一杯。
那時的我,酒量正處于不錯的狀態。幾番推辭后,我和于吉的父親開始對飲,可氛圍突然就不愉快了。
具體原因記不清了,好像是因為我抱怨當天路途不順,說了一句這個城市的人素質不高。聊著聊著,我們倆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眼看就要動手了。于吉見狀,拉著我就往門口走。
這時,她父親大喊:“你要敢出去,就再也別回來!”
本來喝酒喝得有點迷糊,聽到這話,我瞬間清醒了,把進門時遭受的冷眼相待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這時,于吉的媽媽拉著她父親回了房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此尷尬的場景下,于吉竟然跟我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那一刻,我目瞪口呆,幾千公里外,你說讓我來我就來了,說讓我走我就得走。明明是她父親對我有意見,是她父親非要拉著我喝酒,結果卻好像是我造成了這一切。仔細想想,似乎也確實因為我,如果我不來,或許就不會有這些事。
短短的幾個小時,我的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從期待變成失落。
那天晚上,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走了很久很久。正當我感覺有點累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地鐵室內休息椅,我把隨身攜帶的包當作枕頭,又怕睡著了東西被偷。
一覺醒來,天已經涼了。我排隊買了票,離開了那座城市。
那個時候手機上剛有微信,我注冊微信的地址自動寫成了河北,很多年都沒改過。
提起那座城市,我就像當年雍正皇帝提起江夏鎮一樣,滿心難過與憤怒。我十分反對“一個城市的素質水平體現在出租車司機身上”這種說法,可我的遭遇卻讓我對那個城市留下了極壞的記憶。
像我這種從小在小城市上學,長期過著緩慢悠閑日子的人,每次到了大城市,總會有些焦慮不安。因為整個城市節奏都很快,車水馬龍,路上的行人、匆匆駛過的車輛,都讓我有些不習慣。
從那時起,我就有了一種“錢是安全感”的想法。因為送我去見想見的人,靠的是用錢買票;當我在陌生城市誰都不認識時,黑車司機為了錢主動跟我搭話;當我在陌生城市和朋友鬧矛盾獨自離開時,是錢讓我能坐上回家的車。
我雖崇尚文人的氣質,但卻做不到淡泊名利。偏偏就是這碎銀幾兩,讓少年染上了滄桑;是這碎銀幾兩,讓憧憬增添了彷徨;是這碎銀幾兩,讓世人忽視了月光;偏這碎銀幾兩,可解世間惆悵;偏這碎銀幾兩,可保父母安康;偏這碎銀幾兩,可護幼子成長。
2021年,有人說在一線城市 1900萬元人民幣是財富自由的門檻,二線城市 1200萬元,三線城市 600萬元,這引發了熱烈討論。我個人認為,財富自由不應該被“明碼標價”。每個人的家境出身、后期收入都不同,這樣的硬性標準很容易讓人感到焦慮,也就是俗稱的“被財富綁架”。
網絡雖然拓寬了全民的視野,讓人足不出戶就能看天下,但通過財富來評判自己的人生好壞,放大自己的不足,否定別人的努力,這是萬萬不可取的。無論是金錢還是地域,都需要我們以合理的態度去看待。
我一路走,一路前行,直到走到不再去想你的地方,我便落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