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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森·菲爾遜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幕幕的自眼前閃過,雖然風景如畫,但是他心里想的卻是剛剛那個魯莽的美國小姑娘。

其實他早就看見她了,在伊琳和佩莉在服飾店門口寒暄的時候,對于女士之間熱切的發型服飾聊天內容,他沒有多大的興致,也因此他幾乎是一眼就發現了那位有趣的美國姑娘,其實用“有趣”來形容她是不貼切的,因為她長得很美麗,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直悄悄注意她的主要原因。

她的裝扮非常的特別,一頭棕黑色的長發松松的扎成長辮,傳統的深藍色洋裝讓他感覺她好像剛從修女院逃出來一樣,與這條繁華的落日大道格格不入,最引他注意的是她臉上的表情,漂亮的臉蛋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而下一秒鐘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大叫一聲“加油”,讓人想不注意到這個可愛的姑娘都不行,想到這兒,安森不禁輕笑出聲。

“安森,你笑什么,都不跟我說話?!币亮锗街欤粷M的看著自上車以來就不曾開口的安森。

“我在想剛剛那個魯莽的女孩。”安森終于把頭轉向伊琳。

“那個土包子有什么好想的,害得你新買的西裝都臟了?!?

“我是為了救小萊安才弄臟的,不怪別人?!?

其實他真是有點受不了這些故作姿態的千金小姐們,要不是碰巧在路上遇到父親,被莫名其妙的委托將她送回家,他可不愿意和伊琳待在一起。他還趕著回家完成他的詩作,想到詩作,他又想起還應該去一趟出版商愛德華那里,談一下即將出版的新詩集。

“安森?”

“嗯?什么事?”

“我到家了嘛。”伊琳有些生氣,她好不容易才制造出和安森單獨相處的機會,卻對他們的關系一點推進也沒有,伊琳有些懊惱,“還是你可以陪我走走?”

“對不起,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恐怕不能陪你了?!?

“好吧,那……再見了,安森。”

“再見了,伊琳小姐?!卑采D過頭對馬夫說,“魯埃爾,到愛德華那兒去?!?

“是,先生?!?

在到出版社的一路上,安森一直在想這一次即將出版的新詩集,他原本預計在扉頁上印上“謹以此獻給我最親愛的妹妹——伊莎貝爾。”這句話,但是愛德華認為這樣做的話有可能將他的詩人身份曝光,他一向以“夏爾”作為筆名,而整個倫敦恐怕只有愛德華和伊莎貝爾知道這件事情,一個全倫敦最有名望的公爵事實上是全倫敦最出名的詩人,只怕會造成轟動。而他一直希望能夠使伊莎貝爾快樂,因此才會想這個辦法,可是顯然行不通,真讓他困擾不已。

“唉?!卑采L長的嘆了一口氣,將頭轉向窗外,窗外的景象差點讓他傻眼,遠處的湖水邊有一只貓在那里喵喵的叫,而有個人倒吊在岸邊的樹上,眼見著就要掉進湖中。

“魯埃爾,停車。”

馬車立即剎住了,安森沖下車,往湖邊跑去。

“天啊,怎么又是她!”他跑向前一看,居然是剛剛那個美國小姑娘,她此刻的模樣讓人不知該大笑還是該難過——她那根美麗的發辮正纏繞在樹枝上,她的裙子和雙腳則糾纏住一枝看起來無法支撐她重量的樹干上,而她的雙手用力的攀著樹干,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倒掛在樹上的無尾熊。

“抱歉,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你在樹上做什么呢?”

“我......我......我想救那只貓,所以爬到樹上去了,因為我不想弄濕我的......啊!”薔薇心里又羞又惱,為什么又是他,為什么自己總是在出糗的時候碰上他,為什么無法展示自己美麗端莊的一面呢?

這下真的有人濕了,不過那個人是安森,他在最危險的時候接住了薔薇,但是卻被那股撞擊力撞得失去了平衡,整個人跌坐在水中,安森覺得有些吃痛,不禁齜著牙倒吸氣。

“對不起,對不起,你還好吧先生?”

“我想除了身上濕透了,另外有些受風寒的風險,其余都還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樹上太緊張了,才會......會......”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求求你別哭啊。”看到薔薇的眼淚安森也變得手足無措了,“你真的沒有怪我嗎?”薔薇緩緩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到他半跪下來與自己平視,“真的沒有,幸好你沒傷到?!薄疤昧恕!?

這個如此燦爛的笑容還帶著淚珠,卻讓安森看的有些癡了,他從沒見過這么天真無邪,卻又迷人的微笑。

“我來到這兒,看到那只貓在湖里的石頭上喵喵叫,所以想把它救出來。真的,我是真的想把它救上來?!?

“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你就爬到樹上去了?”

“嗯,因為我不想弄濕我的裙子,雖然水不深,但是我想那根樹枝正好在小貓的上方,所以......”

“所以你就想出這個好辦法?”

“可是本來是可以安全下來的,誰知,誰知......”

“又怎么了?”

“誰知我的裙子勾到樹枝上,沒辦法下來,所以就變成你看到的樣子了。”

安森真的想笑,可是他又不忍傷了她的自尊心,所以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希望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些。

“要不要把衣服換掉?你全身都濕透了。”

其實薔薇早就看出他眼中那抹極力控制的笑意,這讓她有些惱火,可是他剛剛救了她第二次,而且弄得這般狼狽,歸根究底是她造成的,因此她抱著一絲內疚,真心誠意的問他。

“別擔心,我剛好要回家去,可以順便將這身濕衣服換了。”安森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不想讓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擔心,“你要去哪兒?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不用麻煩了,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

“克里山莊?那你自己要小心點,別再闖禍了?!?

“我知道了,再見?!?

“喔,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薔薇,薔薇·安德魯?!?

“好名字?!?

薔薇望著馬車揚長而去,想著剛才的際遇,真像一場朦朧的夢,但不遠處的克里山莊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拍拍衣裳,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向克里山莊走去。

其實她早該到山莊了,只是在大門前下了馬車之后,她突然覺得有些膽怯,對于一個從未謀面的父親,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此她才會距克里山莊不遠的湖邊思考,才會那么陰差陽錯的碰到那個不喜歡和人正面說再見的菲爾遜公爵。

這也是一種緣分吧,她想,雖然在表面上她一直喜歡和他拌嘴,但在心里,她似乎覺得他跟別人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終于來到了克里山莊的大門口,但山莊里人聲嘈雜,與它附近的寧靜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她的心里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她的第六感一向是很準的。

克里山莊是一座占地很廣,華麗雄偉的建筑,外墻爬滿許多常青藤,遠遠望去,猶如中世紀的古堡,只不過被濃郁的綠覆蓋,這大概也是它被稱為綠園的主要原因。

此時綠園內許多人進進出出的,好像在忙著什么重要的事,薔薇呆呆的站在大門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打擾了,這位先生?!?

“請問有什么能為你效勞的嗎?”其中一個較年輕的男仆有禮貌地問道。

“我想問一下......萊特·安德魯先生是不是住在這兒?”薔薇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萊特·安德魯?”年輕的男仆轉頭看向一個較為年長的仆人,似乎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是的,萊特·安德魯先生。”薔薇以為自己發音不標準,因此又重復了一遍父親的名字。

“你找他有什么事嗎?”突然,一個看起來是總管的人從里面走了出來,帶著懷疑的神色審視著她,“你們兩個還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去做事?”

“我......我......”薔薇的手心開始冒汗,話也講不出來了,“我是他的......”

“女兒?”這個男人替她接了后面的話,薔薇一方面覺得松了一口氣,一方面又感到奇怪,為什么他會知道她的身份?

“對?!薄澳愕降滓嗌馘X?”男人用惡劣且鄙夷的語氣問她。

“什么?”薔薇不明白為什么他會突然這樣問,一臉疑惑的盯著他。

這個男人將薔薇由上看到下,對她一身臟兮兮的模樣做了一個嫌棄的表情。

“你已經是第十個來說是安德魯公爵的女兒了,不過你是穿的最窮酸的一個,你這樣就想讓別人相信你嗎?”

“可是我真的是他的女兒啊,你讓我見見他就可以證實了?!?

“見見他?你要見他?”

“對,你讓我見見他就可以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彼N薇有點著急的說,她不知道這件事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但她真的很想見父親,就算他對她有所懷疑,她也無所謂,只要把母親留下的雞心項鏈拿出來,父親一定會相信她的。

“我說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安德魯公爵兩星期前就去世了,你連這點都沒打探清楚,就想來招搖撞騙了?”

“兩個禮拜前就去世了?安德魯公爵?”

“是的,你還沒有聽清楚嗎?要騙人到別的地方去,禮薩·安德魯公爵馬上就要搬過來了,不要在這里礙事了?!闭f完這些,那男人便頭也不回的走進大門內,繼續吆喝仆人們做事。

薔薇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腦海里只有“去世”兩個字不停地在轉,母親的離開對她的打擊才不過稍稍的平復一點,她一直以為親的存在可以安慰自己,因為尋找父親至少能讓她對母親的逝世所生出的惶恐不安,起到一絲絲的壓制作用。

她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在那座小城里過得無憂無慮,母親替她的生活打理得有條不紊,況且好心的鄰居們也十分照顧她們,總是會將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好好教訓一頓。

可是現在呢?母親不在了,那些鄰居也不在,就連千里迢迢來到英國尋找的父親也不在了,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世界拋棄了,那是一種很凄涼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她將雙臂環繞抱緊自己,似乎這樣可以帶來一絲溫暖,不會讓她的孤單擴散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薔薇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時,發現剛剛還在身旁進進出出忙碌的那些人也不見了,她摸了摸臉頰,居然有著未干的淚痕,她苦笑了一下,什么時候流了這么多淚,她知道繼續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于是開始慢慢地往街道上走,邊想著往后該何去何從。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別無故鄉,但如今她的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以前她喜歡美國,是因為母親在那里,現在母親走了,父親也走了,她也不知道如何能獨自一人生活下去,不過還有一屋愛她的鄰居,那個喜歡叼著煙斗叫她“小甜心”的老路易,還有那個喜歡帶一大堆好吃的洛洛,慈祥的老牧師,學校里的老師還有同學們,她突然又升起了一股勇氣。

“好,既然還有那么多疼愛我的人在那里,明天就回美國去吧,把這趟旅程徹底忘記。”

打定了主意,薔薇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她決定先找個地方安頓,明天一早就搭船回去。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所在的街道有些怪異,一間間酒吧,還有很多打扮奇異的人,尤其一些女人的穿著十分暴露,她們的領口開得很低,傲人的胸部好像下一秒就要彈跳出來,薔薇不好意思直視,感覺自己的臉慢慢在發燙。

薔薇在街上站了一下之后,發現一些男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她,這讓她很不自在,她趕緊拎著行李快步向前走,希望早點找到落腳的地方。

就在她左顧右盼的時候,忽然發現在她前面不遠的地方傳來尖銳的聲音在大吼大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于是她停下來觀望,沒有繼續向前走去。

“你鬧夠了嗎?鬧夠了就快走,不要在這兒妨礙我!”

“不要這樣嘛。你也不是什么好貨色,將就將就點好了。”

“你有沒有搞錯?沒錢就別在這兒動手動腳,我還要做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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