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讓他們走了？”

田豐執(zhí)紅棋先走，炮二平五。

“那不然呢？人家給了錢出了人，不就是求一條平安路子嘛。”

趙謙馬二進三。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田豐凝視棋局，皺著眉頭說道。

“我的作風？那你說說我的作風？”趙謙挺想知道在田豐眼里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

田豐隨手把馬吃掉，淡淡的說道：“我以為你會斬草除根，王家與李家有姻親，王主簿的女兒可以說是死在你手上的，那王主簿又極其疼愛他的女兒，算是和你結(jié)下仇了，你竟然不趁此良機……”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確實應該斬草除根的，不然后患無窮。”趙謙打了個哈欠，緩緩說道，“但我下不去手，就算是那李家，我也只是殺了那些能當家做主的成年人，沒見過我的孩子和那些還在襁褓里的嬰兒我可沒殺，還給他們找了新父母，李家尚且如此，我又怎會對王家下手。”

“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你以為我趙謙就是一個嗜殺成性的變態(tài)殺人魔？殺生為護生，殺一人養(yǎng)百人。我給過他們機會，我給過他們活命的機會的，最少三次，可惜他們把握不住啊。”

趙謙拿起一旁的茶水往喉嚨里灌。

到現(xiàn)在他還會夢到那李家家主跪在他面前求他給李家留一脈香火的樣子。

“我有時候真搞不懂你，你對豪強狠辣，對百姓寬容，出手狠辣果決，傲上憫下，但又能分田給豪強，打一批拉一批，圓滑變通能屈能伸的，你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

趙謙看了看棋盤，嘴角輕微抽搐，開口說道：“我出身不差，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卻也吃穿不愁，雖說不上學富五車，卻也粗通文墨，高不成低不就，富不了餓不死，本來會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但突遭變故，流落至此，若非遇到玄德公，我早就餓斃路旁，遭野狗分食了。

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見了很多，說實話，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被活活餓死，我也沒想過這些個豪強的嘴臉會這么丑陋，不救人就算了還趁火打劫，我也沒想到官府會如此孱弱無所作為，我討厭那些為一己私利而枉顧百姓生死的人，我討厭那丑陋的豪強，我討厭這個世界，非常非常的討厭。”

田豐抬頭仔細看著趙謙，在他眼里，趙謙是某個世家旁系弟子，不是天水趙家就是涿郡趙家的旁系子弟，外出游學遭逢變故所以投靠劉備想求個功名，為人通透，眼界寬廣，智謀百出，王佐之才，但沒想到他竟然毫不掩飾的說出這些話來。

趙謙看著田豐的眼睛，接著說道：“我討厭這個世界，所以我要改變這個世界，我要盡我所能，把這個世界打造成最好的樣子，如何？元皓，與我一同改變這個世界吧！”

田豐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按住趙謙的右手：“改變世界什么的先不說，先把我的車馬炮放回去。”

趙謙左手往桌子上一拍，將桌上的棋子震落一地：“我在跟你說理想國，你卻說我拿了你的棋子，哼！豎子不足與謀！不下了，算平局，我的錢我拿回去了。”說罷便甩開田豐的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錢袋子扭頭就走。

田豐看著趙謙的背影搖了搖頭，真不要臉，明明都快被將死了，竟然搞這么一出，趙謙說的那番話都是為了抽身走人吧？

不過他所說的改變世界，究竟是狂言妄語，還是能落到實際的想法？

......

真定城東，守城士卒遠遠地看見一群風塵仆仆的百姓駕著簡易的馬車趕來，不由得緊張起來。

待到那些百姓到了城門前，一個小兵在隊率的眼神示意下鼓起勇氣走上前去喊話：“你們是什么人！從哪里來的？”

一老漢從隊伍中走出來，顫顫巍巍的說道：“軍爺，我們是九門的百姓，五天前，張純叛軍洗劫我們村子，幸得韓都伯解救我等，還給我們留了馬，讓我們來真定，說是趙軍師會收留我們的。”

“你先等著，我回去通傳一聲再看如何安排你們。”

“誒，好，軍爺您自去便是，但能否先讓我們派些人進城買些吃食，這一路顛沛流離，也沒吃上一口熱乎飯，現(xiàn)在肚子餓的挺難受的，您可憐可憐我們。”

這些人便是當初韓當救下的那一村人，這老漢自然就是當初喊住韓當?shù)睦先思摇?

自得了韓當贈馬后，就帶上全副家當馬不停蹄的往真定趕。

“等著。”

那士卒看清隊伍里都是些老弱婦孺，不是敵軍偽裝的百姓后，膽子也大了起來，上下掃了老漢一眼，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隊率，那是一隊九門來的難民，是韓都伯讓他們來真定找軍師的，說是軍師會安置他們。”

那隊率看了一眼士卒，再看看不遠處對著他點頭哈腰憨笑練練的老漢，和那士卒說道：“你現(xiàn)在去縣衙通報軍師，讓軍師來處置。”

“誒誒，好。”

“等等，那老漢還說了什么嗎？”

“哦，有的，那老漢希望我們能讓他們派人進城買些吃食。”

隊率沉吟片刻：“這樣，你去買些吃食回來給那老漢再去縣衙通稟。”

那士卒面露難色：“這，隊率，何必花錢給他們買吃的，回頭讓軍師安排...”

“我讓你去你就去，錢我給！”

那隊率狠狠地瞪了一眼士卒，掏出數(shù)十枚銅錢遞了過去。

也不是隊率良心發(fā)現(xiàn)，想做善事，只是他突然想到軍師趙謙平日里挺關心百姓的，有空的時候還會跑到城中集市里閑逛，以至于真定城治安非常好，城狐社鼠為之一空，監(jiān)獄人滿為患。

而且他還跟隨趙謙的隊伍去過城外的屯田所，所見所聞無一不表示趙謙是個體恤百姓的好官。

自己掏錢給流民買吃食，等會兒趙謙來了，能給他留個好印象，說不得就直上九天了。

那士卒接了錢買了吃食散給流民后就去了縣衙。

......

欒城。

連日行軍的劉備在欒城外休整，并打算討些糧草。

劉備看了看手里的地圖，再有四五日就到真定了，希望能守住啊。

“玄德公，欒城縣令派人來請公赴宴。”涂山重走入帳中。

“哦，好，我去赴宴，營中大小事務仲篤你來處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