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沈長寧的眼神和餓了好幾日驟然見到獵物的猛獸沒有太大的區別。

也不怪她這樣將四丫頭盯著，實在是如今慶南伯府的將來全都系在了四丫頭的身上，老夫人不得不重視她。

見沈長寧神情淡淡地沒有說話，老夫人又急急說：“有還是沒有，你倒是說句話啊！”

沈長寧勾唇淡淡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更何況，我從宮里出來還不到一個時辰，祖母就連長公主殿下給了我一枚令牌的事情都知道了，這樣看來，祖母的消息很是靈通啊。”

宮里的消息都能知道得這么快。

看樣子，慶南伯府也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不堪，手不也伸得挺遠的么？

老夫人聞聲眉頭一皺，顯然一點也不喜歡她這樣言語譏誚，不過，誰讓沈長寧如今了不得呢？

所以，老夫人壓下心中的不滿，長舒一口氣后終于說起了“正事”。

“行了，既然長公主殿下當真給了你一枚令牌，那三月選秀的時候，四丫頭，你可得清醒一點，用那令牌到長公主那里換一個恩典，讓長公主為你說說話，讓皇上選你入宮。”

沈長寧眉梢一挑：“祖母這是說的什么話。今年是否真的會選秀還沒有定。而且，即便真的會有選秀，我會不會參選都不一定——”

“一定會有選秀，你也一定會參選的！”

老夫人語氣沉沉，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之前一直對四丫頭各種容忍、諸多寬待，不就是為了選秀那一天么！

而且，她也按照她的意思，把三丫頭摁死在了江寧董家，她若是現在跟她說她不參加選秀，不就是故意耍她么？

沈長寧聽著老夫人這般霸道不講理的言辭，愈發在心里冷冷笑了笑。

原本，她還以為這一世，自己強硬起來，不再做那任人拿捏的可憐蟲，又給了沈長安、董氏教訓，想來祖母應該會知道她已不再是過去的她了。卻不料，無論她強硬也好、軟弱也罷，在她這個只看利益的祖母眼中，她還是一個用來換取慶南伯府前程的棋子而已。

只是，可惜了。

她這顆“棋子”已經不想再繼續被人擺布的命運，她這輩子只會為自己而活。

所以，她又笑了笑，說：“方才祖母不當著大家的面都說了么，就算有選秀，就算孫女去參選了，中選與否，那都是皇上的圣裁。”

她可不敢胡亂揣測圣意，更不敢試圖干預圣意。

而長公主殿下……

她想，德音長公主若是知道她想用那枚令牌換自己入宮為妃，長公主定會第一個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吧？

老夫人卻不信，她皺著眉頭說：“怎么會！長公主殿下豈會是出爾反爾之人！四丫頭，我跟你說——”

“……”

見老夫人死死揪著這件事非要說出個一二三來，沈長寧忽而“啊”了一聲，說她記起來，她忘了幾個有助于長公主養傷的方子，便借口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不聽老夫人多嘮叨半個字。

畢竟，離家一個多月，終于能回來，沈長寧只想安安靜靜的休息，而不是再陷到煩心事中。

從老夫人那兒出來，沈長寧便輕車熟路地往自己的澹寧居走。

一陣穿花拂柳，遠遠的，眼瞧著澹寧居就要到了，沈長寧忽而聽到一聲滿是期盼的男聲：

“四妹妹！是四妹妹回來了！”

二哥沈逸不知在澹寧居等了她多久了，遠遠才瞧見她的半個身影，便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過來。

跟在沈逸后頭的是父親，沈二老爺，還有南星、梨香兩個丫頭。

南星、梨香跑得快些，一左一右圍了上來，將她上下一陣打量。

南星抽著鼻子：“姑娘，你怎么走了那么久啊！一個多月啊！婢子前幾日還想著，若是姑娘過些天還不回來，便是守宮門的侍衛要拿刀抹了婢子的脖子，婢子也要進宮見一見姑娘！姑娘，你以后可再不要離開這么久了好么？要不然，姑娘往后無論你去哪兒，你都帶上我吧！”

南星大聲強調著：“我不怕的！”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跟在姑娘身邊，她都不怕的！

“……”

沈長寧伸手輕輕拍了拍南星的肩膀。

那天徐景公公來得急，她也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所以，便沒有帶上她們。

畢竟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們也能逃過一劫。

“姑娘……”

梨香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南星，勸她說：“好了，好了，姑娘這不是回來了么，大喜的日子，你快別哭哭啼啼的了，別惹得姑娘也跟著傷心啊……”

“是，不能讓姑娘傷心的……”

南星趕緊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擠出一個并不比哭好太多的笑臉。

這一番鬧騰之后，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沈長寧的沈逸忽然就嘆了一聲，說：“四妹妹，你……你瘦了……”

還在擦眼淚的南星歪著頭，又是認認真真將沈長寧上下一番打量，“瘦了沒？沒有吧，二公子，你是不是看錯了啊。”

姑娘這一個多月一直在宮里。

宮里那御膳房的吃食可是世間最最最好的了！

雖然姑娘入宮是去給長公主殿下醫治頭疾的，但，姑娘應該也吃了不少好吃的吧？

都說宮里的風水最是養人呢，她瞧著姑娘的面頰好像還真的多了一丟丟肉肉呢。

看上去少了幾分以往的清瘦，多了幾分豐腴，整個人看上去也更加明艷動人了呢！

但是——

沈逸堅持：“就算宮里的吃食再好，風水再養人又如何？”

宮里那樣步步危險、危險重重的地方，一旦進入了，便再也不能回到往日的清凈閑適了。

就拿這次給長公主殿下治病來說，若是換做尋常病人，四妹妹身為大夫只管給看過診、開過藥就能如往常一樣回來了。

可就因為那人是站在權力頂端的皇親國戚，四妹妹就不得不在宮里一住就是一個多月，甚至連消息也只能由宮中內侍傳遞。

這與變相軟禁有多大的區別？

得虧四妹妹醫術了得，完好無損地治好了長公主的頭疾，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們還能不能見到四妹妹都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