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采薇剛忙完宮里的事就悄悄去御花園角落等著,不一會兒就見候瑾玉匆匆趕來,兩人見四下無人才拉著手走到一旁“你等久了吧,采薇”
“還好,你怎么樣?御前伺候可還行?”
候瑾玉低聲道“現在皇上病著,朝廷的事兒倒是甚少叨擾皇上。倒是清閑了不少?!比绱丝磥?,朝廷大多勢力已經向太皇太后靠攏,形勢越發嚴峻了。
“哦,那你小心些,我算著還有七天你就要走了?!?
“是,最近見你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來日方長”采薇半低著頭說道。
“只盼此次行動成功,我也好功成身退。”帝京中的日子看似繁華卻如履薄冰,整日待著提心吊膽。
“瑾玉,待到一切塵埃落地,咋們找個其他地方落腳好嗎?在帝京待久,我就越覺得不踏實。”
“我正有此意,以前覺得天子腳下,繁花似錦,當真是個好地兒,但是就這幾年,我才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待事情罷了,咋們找個清凈的地方好好的在一起。不理這些朝廷之事。”
采薇點頭應允。
兩人甜言蜜語一陣才不舍分別,回到皇后宮中就見嬤嬤一臉喜色,采薇好奇詢問。嬤嬤神秘兮兮道“今兒皇上要宿在鳳藻宮呢?!?
“是嗎?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嗎?皇上自從大婚以來,來皇后宮里不過兩次,還有一次是新婚之夜。這一次總算揚眉吐氣了?!币彩?,雖然一直用威嚴震懾這幫宮女太監,但到底有皇上寵愛,這底氣也足些。
“我進宮來,還沒伺候過皇上呢,得靠嬤嬤提點?!?
“不妨事,你看著就是了?!?
晚上用膳時,于瑤端坐在飯桌前等待皇上,瞅著一桌子飯菜,于瑤心中腹誹皇上腳步太慢。而一旁的采薇嬤嬤一眾宮女也馬虎不得,站著等候那邊消息,只聽得太監傳話說皇上御駕已經快到了。嬤嬤趕緊領著采薇等人一起跪在宮殿園內,不一會兒皇上便被扶著進了殿內“皇上駕到?!?
眾人三呼萬歲之后便被叫著平身,其他低等宮女太監便退到后面讓開一條路,而采薇和嬤嬤便半屈身跟在皇上后面。皇上看了一眼采薇便道“許久不見馮姑娘,來宮中可好。”
采薇淺笑回應“勞皇上掛心,能服侍皇后是臣女福氣?!?
皇上勉強站立起身子點了點頭,然后讓小路子扶著進去,此時一旁的嬤嬤看采薇的眼色卻變了。采薇并沒有在意,只是低著頭跟在嬤嬤后面等候差遣。
幾人到了內屋,嬤嬤負責皇后飲食,而小路子則服侍皇上。一時間整個屋子除了吃飯的聲音,并無其他聲響,采薇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生怕驚了眾人。
終于撐到兩人用飯結束,采薇準備捧上茶水,而一旁的嬤嬤卻低聲道“馮女史,我估摸著皇上和娘娘要說會兒話,你先讓小廚房再準備些易消化的點心,以備不時之需。”
采薇不疑有他便說了聲告退退下,而嬤嬤這邊捧上茶水。
皇上和皇后飲過茶之后,皇后看著嬤嬤使眼色便對著皇上問道“皇上的身子怎么樣呢?”
皇上道“不礙事?!比缓罂戳艘谎叟赃叺膵邒弑銌柕馈芭啡ツ膬耗??”
嬤嬤聽了略了皺眉頭,但臉色仍未變“奴才想著皇上和娘娘要說好一陣子話,怕待會兒餓了,所以讓女史去小廚房準備些小點心?!?
皇上點了點頭“不用了,許久沒來皇后宮中,朕想走走順便消食,就讓馮女史伺候吧。”
嬤嬤說了聲“是”便告退了。
就這樣,皇上攜著皇后在宮內散步,而采薇著候在兩人身后,前面則有掌燈的宮女太監引路。
“雖說一到冬日里,有些涼意,有些清冷,但是正是這份清冷賞起月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于瑤跟著仰頭望月,見寒夜當空一輪玉盤如夢似幻。
“今天的月亮真圓?!庇诂幰姖M月當空便生出想家的思緒,見于瑤有些惆悵,采薇便說道“如此好月,皇上和娘娘不如對詩玩,也是個樂子?!?
于瑤才思雖不及趙菀柔,但才情在帝京小姐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就皇后與朕二人對詩著實無趣,不如女史也來湊個樂子?!?
“那臣女獻丑了,既然今日滿月,不如以月對詩如何?請皇上先”
皇上沉吟半天道“挽弓如滿月”
于瑤脫口而出“寒月不解情”
見于瑤出口不凡,皇上便贊道“想不到你詩書頗通”
看出皇上有幾分賞識,采薇心中覺得自己剛才的主意不錯。
這時于瑤對采薇道“該你呢。”
采薇凝思半天才來了一句“月圓似玉盤?!庇诂幰苫蟮乜粗赊?,這句子完全不如采薇平時的水平。一旁的皇上聽了也皺起眉來。
這時太監們端來酒水,皇上端著杯子道“琥珀盛月月成對”
于瑤歪著頭道“嬋娟追人人成雙”
“我的琥珀對你嬋娟,你這嬋娟又是月的意思,倒是登對。”皇上高興地看著于瑤,見兩人興致高,采薇識趣地退后。
或許是因為皇上見識到于瑤的才氣,便主動拉起于瑤的手一起賞月。見兩人親熱,采薇便高興地去見嬤嬤,嬤嬤知情后趕緊念了佛,看采薇的眼神也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皇上與皇后二人賞月一陣后,便手拉手回了寢殿,宮女們暗地里嘀咕。待二人就寢之后,采薇這才回到自己屋中睡下。采薇何其敏銳,她感受到皇上因吳中之事對自己頗為上心,今日進宮也看出皇上對自己有一絲情意,但是采薇深知自己不是宮斗的料,況且自己對候瑾玉用情頗深,因身份原因不能明白拒絕,只能轉移皇上注意力。
第二日,采薇早早起身跟在嬤嬤后面,皇上破天荒地在皇后殿里用早膳,宮里的奴才們也十分高興,畢竟皇后得寵,大家的日子也好過些。
用過膳,皇上便預備去上朝,臨走前對著于瑤道“朕見你這里太過單調,想著朕庫房里有一尊白玉瓶放著可惜了,你讓馮女史跟著去拿吧?!?
“是,謝皇上。”
采薇帶著忐忑的心跟著皇上轎攆去了皇上的殿中,在小路子的帶領下進了庫房,但是小路子卻并不著急拿玉瓶,只是讓采薇候著,采薇半低著身子等著,這時皇上從外面進來,先是叫小路子關門,采薇這下急了,該不會這皇上要——正當采薇做思想斗爭的時候,皇上恢復了精神,然后嚴肅對著采薇道“馮姑娘如今幫襯著皇后料理后宮是好事,不過以你的聰慧,還有與瑾玉的關系,想來知道過幾日便有大事發生?!?
采薇聽了趕忙下跪道“臣女不敢欺瞞,臣女確實猜測出幾分。”
“其實朕原本不想讓你進來,畢竟茲事體大,若到時候不成,馮姑娘在宮中便首當其沖。朕想著你過幾日抱病回府吧。”
見皇上如此看重,采薇十分感激,但想著于瑤安危,便舍不得離開“謝皇上關懷,只是臣女想留在皇后宮中,若有事發生,也能幫著一點。”
“朕知曉你與皇后的情誼,哎,如果你堅持,就留下吧。這幾日宮中會更加艱難,你得好好留心,別讓有心人鉆了空子?!?
“是”
接著皇上又囑咐了幾句,將宮中一些辛密之事講給采薇聽,采薇受到囑托便帶著玉瓶準備回皇后宮中,才到御花園就被紅袖姑姑攔住了,說是太皇太后有請。
采薇哪里敢怠慢,抱著瓶子去見太皇太后。
“你進宮做女史了,也算是你的造化。原本哀家想讓你繼續來宮里伺候平安吉祥的,想不到被皇后捷足先登呢。”
這,難不成是想拉攏自己。
“謝太皇太后賞識,臣女何德何能能做王爺身邊的女官?!?
太皇太后摸著護甲道“聽說皇上昨夜宿在皇后宮里呢?”
“回太皇太后,是。”
“也好,不過皇后太小,又不能侍寢,你呢,又有了心儀的人,這鳳藻宮豈不是連個侍寢的人都沒有呢?!?
聽著音是想安排人呀,不行呀,自己好不容易整頓了一番,排除了她的眼線,怎么可能再答應安排人呀。
“鳳藻宮里倒是有幾個伶俐的宮女,模樣也俊,只是因為皇后娘娘擔心皇上的身體,所以也沒安排人侍寢。皇上整日里站著要人扶,走路也要人扶,太醫說了,要好生保養才是?!?
“是嗎?哀家還以為皇上病情已經好了呢?”
“太皇太后若不信可以去查脈案?!?
“脈案是人寫的,萬一有虛呢?!?
采薇笑的天真“這怎么會有假呢?”
看著采薇,太皇太后倒是沒有把握,便道“你到底是跟平安吉祥有感情的,也不想他們出什么事兒吧”
這原本的試探變成直接攤牌了,太皇太后直接讓自己站隊了嗎?
采薇想起與平安吉祥的感情便忍不住流淚“臣女還記得兩位小王爺叫姐姐的時候,當真親切。”
“那既然如此,你便給哀家一個準話,皇上是真病還是假病。”
采薇一臉真誠道“皇上是真病,太皇太后明察。”
見采薇一再堅持,太皇太后才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服侍皇后和皇上吧?!?
“是,臣女告退。”
見采薇一走,旁邊的太皇太后便問起紅袖“你說著馮家小姐到底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奴才瞧著挺真的。”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到底是拿命去救的吉祥,哀家瞧著不似作偽。太醫院的脈案可有問題?”
“奴才派人查過了,沒問題,用藥癥狀都與皇上一般無二,奴才還查了一下胡太醫,見他除了診脈,從不與外官結交。畢竟那胡太醫膽子小,想來還是聽從太皇太后的意思?!?
“唔,讓戚寶林那邊加大藥量。”
“是”
這邊采薇拿著瓶子像沒事兒人一樣回到皇后宮中,瓶子放好后,采薇便悄聲對著于瑤道“娘娘,奴婢有話與你單獨說說。”
于瑤趕緊讓旁人退下,“采薇,你有什么話只管說?!?
采薇悄悄地在于瑤耳邊說起皇上的事情“……過不了多久,就會宮變了,皇上擔心您,讓奴婢特別小心些?!?
于瑤聽了嚇了一跳,然后看了看四周才道“你說皇上裝病,而且不久后宮里會有大事?!?
“恩,到時候咋們得提防著點。”
“哼,原本想嫁過來安安靜靜當自己皇后,想不到還沒過多久就整出這么多事兒來,罷了罷了,我于瑤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真打進來,我就拿了刀劍去拼去?!?
見于瑤恢復往日小女兒模樣,采薇忍住笑意“娘娘說的什么話,我們要智取,我記得昔日前皇后宮里有條密道可以通宮外,咋們若守得住就守,若守不住咋們從密道出去,也好保全自身?!?
在庫房的時候皇上便偷偷將密道所在地告訴了采薇,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讓采薇帶著于瑤逃命。如此看來,皇上對于瑤還是挺負責的。
“那密道在哪里”于瑤趕忙問道
采薇悄悄地告訴了于瑤“皇上偷偷告訴奴婢的,說是萬一不敵就讓采薇帶著您出宮?!?
于瑤因昨日與皇上多了幾分親近,見皇上如此掛心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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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夜里,馮云澈便見馮立仁臉色沉重進來。
“爹,怎么呢?”
“皇上遞了消息,說今晚出發,候瑾玉那邊今晚三更出城?!?
“兒子立刻前去”
馮立仁拍了拍馮云澈的肩膀“這次不比上次回帝京,要小心些。”
“兒子知道?!闭f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皇宮里發生了大事,皇上上朝時突然暈倒,垂簾聽政的太皇太后也沒料到,趕忙傳令將皇上抬回內宮。太皇太后杵著金龍杖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皇上,眉宇間皆是審視和猜疑,正捉摸不定的時候,胡太醫匆匆趕來,他額頭上因跑的太快滲出豆大的汗珠,雙手一拱“微臣來遲,太皇太后恕罪”
“無須多禮,胡太醫進去吧?!痹挳叄t便朝皇上床榻便走去,太皇太后則走至正廳,幾位大臣正候在此處。大臣中有薛丞相,羅尚書,以及其他幾位尚書。
羅尚書一向是支持皇上的,見皇上如此,忍不住愁上眉頭。而另外兩位尚書雖說與竇大人關系尚好,但因皇上病情,略有偏向太皇太后的趨勢,薛丞相自不必說,早就投誠太皇太后,私底下早就聯絡朝中大臣開始向太皇太后這邊靠攏。
薛丞相率先問道“皇上龍體衰微,太皇太后,這如何是好?”
羅尚書義正言辭道“如今太醫還未診脈,丞相大人這樣說,怕有失偏頗吧?!?
薛丞相恨恨地看了一眼羅尚書,而一旁的幾位大人則和稀泥一般勸兩句。
但羅尚書似乎余怒未消,仍然對著薛丞相冷言冷語“丞相大人如此之狀,不知道以為是關心皇上,知道的恐怕以為丞相有別樣心思”
雖然羅尚書對自己有過節,但如此正面剛自己還是第一次,薛丞相見靠山在此,便爭辯了解決,一時間殿內喧鬧非常
太皇太后并不想搭理這些大臣,如今最重要的是看太醫的結果,但見幾人爭吵地不成體統,便喝到“一幫臣子,如此沒規矩,還不退到門外去”羅尚書見好就收,老實地跟著丞相等人一起退到門外。
而另一邊皇后宮里得到消息,采薇立馬覺得蹊蹺,與皇后商量了一會兒便也趕到皇上宮里。
眾人相互行禮之后就見胡太醫從里面出來,一旁的小路子則是兩眼紅紅。
太醫回稟“回太皇太后,皇后,皇上的病有些重,若好好調理或許能延長個一年半載,若不好好調理恐怕——”
太皇太后將信將疑“此話當真?”
旁邊的皇后也追問“胡太醫,皇上的病真的這么重嗎?”一邊問一邊還抹著淚
“因皇上余毒未清,加之身體孱弱,所以才——微臣一定盡力醫治?!?
太皇太后流了幾滴眼淚作出痛心之狀“你是醫中翹楚,太醫院就你的醫術最好,哀家信任你。你一定要好好醫治皇上才是。”
“微臣領命”
見胡太醫離去,采薇就偷偷拉了拉于瑤的衣角,于瑤心領神會地抹著淚道“皇祖母,這可怎么辦呀?”
太皇太后見于瑤年歲小,當她什么事兒也不懂,便回到“你只管在你宮里待著就是了,一切都交給哀家料理。”
于瑤癟著嘴,一副快要哭泣的樣子“皇祖母,既然皇上病這么重,于瑤想著將皇上移到鳳藻宮里,讓于瑤好生照顧皇上,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太皇太后巴不得皇上將自己宮殿空出來以便自己兩個孫子登基入住,因此并沒有起疑,只道“那行吧。哀家準奏”
當天皇上便被抬進了鳳藻宮,夜晚,皇后遣散皇上身邊服侍的宮女太監“本宮要親自服侍皇上,你們退下吧。”
待四下無人,于瑤這才將一顆藥丸送到皇上嘴里,皇上吃過之后停了一會兒才蘇醒過來。
“皇上”
皇上起身見是于瑤,心中安定幾分,這時,采薇也偷偷從外面進來。
小聲道“臣女見過皇上”
皇上趕忙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些禮數就免了吧。”
“是,不過皇上,現下預備怎么辦?”
“現在只有一個字‘等’,朕算著日子,若成的話,后日就會來信,若不成——”
于瑤拉著皇上的手道“哪有不成的?皇上的計劃天衣無縫,今天太皇太后愣是沒瞧出來了?!?
皇上反手拉過于瑤“只是騙過了太皇太后罷了,對了,宮里的侍衛怎么樣呢?”
“鳳藻宮的侍衛都是瑾玉走之前調的,這些侍衛只會聽從皇上和皇后的調遣?!?
“那就好?!?
這邊太皇太后宮中,薛丞相開始商議如何擁立王爺登基“稟太皇太后,既然皇上身體不堪大任,不如早些讓王爺登基?”
“這——哀家怕堵不住悠悠之口呀”
“皇上殯天遲早的事兒,皇上又沒子嗣,王爺乃禹王后裔,是皇室血脈,血統上是可以繼任大統的?!?
“可是皇上到底還沒殯天,會不會操之過急了點?”
“皇上如今在宮里,而皇后娘娘一向不懂內務之事,這皇上何時殯天,還不是您說了算。”
“大膽”
“微臣惶恐,微臣只不過是看王爺聰穎,乃主國之大才,若一直屈居王爺之位,實乃大周不幸呀。若王爺早日登基,才是大周之福?!?
“丞相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好了,你下去吧,朝廷的人你看著點?!?
“是,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