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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亞麗(二)

外出歸來的“白耳”瑞德證實了賽德蘭的話。

國王遇刺了,她聽說是自己的父親救了國王,然而還有一些其他類型的說法。有人說是芒毯城公爵麾下的騎士拯救了國王,另外幾個商人說是首相大人率大軍殺到,救下了即將被割喉的國王陛下。

甚至有人說是國王自己親自動手殺了那些土匪和強盜,史戴博對此嗤之以鼻,“他胖得連劍都揮不動,真是無稽之談。”

小個子精瘦的臉龐滿是慌張,他告訴史戴博,芒毯城的森林中混雜了各路人員,有的自稱是國王的衛(wèi)隊,四處搜尋強盜與匪徒。有的自稱是海外的商人,拉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貨物,那是亞麗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兒。王國上上下下的一些小貴族們騎著馬趕往芒毯城參加比武,亦或是向他們的國王陛下獻上他們的長劍。

甚至還有一些北境來的人,穿著厚重的盔甲,為首的騎士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衫,令她印象深刻的則是對方的外貌。那人的臉頰有一顆長著毛的黑痣,宛若樹樁上長出的藤條一般難看,但對方的舉手投足之間,只令她覺得此人不可招惹。

史戴博嚴禁手下離開酒館,羅蘭爵士告訴她,史戴博的手下基本都在芒毯城公爵的通緝令上。以至于史戴博幾人聊天時的聲音都壓得極低。

然而德朗并不在乎自己的人頭在公爵那里的售價,他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他拍桌子的力度仿佛能讓房間里的人全都跳起來。

“羅蘭爵士,”芒毯城森林里的鳥叫聲再大,也不如這位身高六尺的大漢放聲大笑,“爵士!”他仿佛聽到了一個驚天笑話,“聽說所有騎士都是要大人們冊封的,咱們哪位好心的大人瞎了眼了讓你當(dāng)一個騎士?”

“你應(yīng)該慶幸我吃了你們家的面包與鹽,賓客權(quán)利保護了你,”亞麗環(huán)視了一圈,克萊爾還沒回來,她瞪著他,“不然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舌頭挑出來看看是什么顏色的。”

“小姐,”德朗低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我向您道歉,如果我冒犯了您。”

“媽的,”羅蘭爵士哈哈大笑,“那我很樂意為小姐效力,這大塊頭生了個蠢腦袋,卻有條長舌頭。割下來他就沒有驕傲的資本了。”

細瘦的高個麥基敲了一下大個子的腦袋,“你是真蠢還是今早腦袋被馬蹄踢了,”他喝了一口酒,“你在嘲諷的大人是當(dāng)今的王國首相,你個蠢驢。”

“噢,該死,原諒我,小姐,”德朗拍了拍桌子,不好意思地放聲大笑,他猛灌下一口麥酒,酒水沿著他的嘴角流至他粗壯的脖子,再落進他的雄壯的胸膛,“您不會真要砍我的腦袋吧,媽的,羞辱貴族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在此誠摯地道歉。”

“他把他的酒喝光了,”羅蘭爵士指出,“而且他用了‘誠摯’這個詞了,也許您也知道這個詞在一位未受教育的人口中說出來有多么困難,”眾人的目光落在窘迫的大漢身上,輕笑起來,“這就算道歉了,小姐,接受他的道歉吧,不然他又要陰郁一個月了。”

眾人大笑,吵鬧聲就像巨石落入深湖居的水塘之中,掀起了層層地激波。

“為什么是‘又’?”亞麗咧嘴笑。

羅蘭爵士正要發(fā)話,大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你敢說出去我會讓你一個月睡不了覺。”

隨后他松開手,“繼續(xù),”他擦了擦嘴角,陰陽怪氣地說道,“講講你的北境之旅,騎士大人。”

“我講到哪了?”羅蘭爵士摸了摸額頭。

“德赫瑞堡,”年紀尚小的格倫吐出來一個地名,“你說那里死了很多人。”

“是的,是的,”羅蘭爵士抿了抿嘴唇,“貴族和士兵,騎士和侍從,曾經(jīng)那些高高在上的騎士老爺,貴族公子,在戰(zhàn)爭面前與他們所謂的下人一般無二區(qū)別,他們的頭銜不能幫他們擋住那些飛矢與滾石。”

“很多河谷貴族都死在那里,我記得有個叫勃蘭肯的貴族,他是克羅斯堡伯爵的兒子,驕傲而愚蠢,中午的日光照耀在他的板甲上閃閃發(fā)亮,我發(fā)誓那是我在王國上下見過的最昂貴的一副,普通的刀劍未能傷及其分毫,卻抵擋不了一支小小的弩箭,他的盔甲成了敵軍所有人的靶子。”

“那一輪的進攻因為他的愚蠢而宣告失敗,扛著攻城梯的士兵們看到他們的領(lǐng)隊落馬后,一部分人仍留下沖鋒,另外一部分便開始潰退,摔倒的士兵被踩成爛泥,尖叫聲在戰(zhàn)場上回蕩。”

“是的,”亞麗撓了撓下巴,“我父親說那是巴爾公爵軍事指揮上最大的敗筆。”

“我跟隨卡洛大人和斯卡克伯爵大人攀爬了十多天的雪山,當(dāng)我們抵達德赫瑞堡的時候,”羅蘭爵士長嘆一口氣,“德赫瑞堡南大門的戰(zhàn)場如同深淵,而北城門的看守竟然在喝酒,我宰了他們,其中一個胖的就像我祖母養(yǎng)的肥豬。”

“攻城梯架到北門的城墻上,那幫蠢豬才看清咱們的旗幟,我記得那北門的指揮官,格蘭德·奧倫伯爵,我們都叫他‘膽小鬼’大人。他跪在斯卡克伯爵大人的腳前,親吻著他的靴子,祈求大人放他一馬,就連他的手下都不恥他的作為。”

“那不是個貴族該有的行為,”剛剛回來的克萊爾捏了一朵偏白的甘菊在一邊小聲對亞麗說道,“羞恥。”

“是的,”羅蘭爵士笑了,“首相大人對斯卡克伯爵建議,拉回白城,待王家執(zhí)法官宣布他的叛國罪行,并給予懲戒,斯卡克伯爵同意了,結(jié)果這只老鼠當(dāng)晚就被跟他關(guān)在一起的手下活活咬死了,”他喝了一口麥酒,“就像被他們家族的紋章長嘴鼠啃過了一樣,被綁起來的人沒有手腳,那還有什么部位能造成嚴重的傷害呢?”羅蘭爵士露出他引以為傲的白牙

眾人大笑。觥籌交錯之間,亞麗看到賽德蘭從外面著急地跑向房子。

“各位老爺,”侍從扯著嗓子,盡量在這吵鬧的環(huán)境中能使得自己的聲音鉆入他們每個人的耳朵里。

“啊哈,”德朗起身,“我們的小戰(zhàn)士回來了。”

“老爺們,史戴博大人正在召集人手。”

“他才不是‘大人’,”克萊爾小聲嘀咕了一句,“他看著不像好人。”

“是啊,”亞麗附和,“但如果他還不算好人,那你的標(biāo)準也過于嚴格了,小妹。”

亞麗見過父親殿堂上出現(xiàn)過眾多流氓之輩,那時候蓋伊尚為年幼,仍蜷縮于母親襁褓。平民跪倒在他們的領(lǐng)主面前訴說著自己的遭遇,那些平民有的臉上滿是土灰與傷痕,衣服破爛不堪,有的拖家?guī)Э冢瑵M面愁容,有的怒氣沖沖,在她父親的殿堂上高聲喧鬧,這些人無一例外,皆是希望他們的領(lǐng)主大人為他們主持正義,公正審判,或者要求賠償。

年幼的亞麗站在殿堂的后門,一旁的羅斯瑞安爵士身穿藍色羊毛衫,耐心地為她講解著她父親所下命令的正義之道。而父親戴上了那名為“大人”的面具,殿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的父親不再慈愛,而是滿懷嚴厲與果決。

而那些流氓之輩也不乏商人,農(nóng)場主,還有貴族。

令她印象最深的,則是一位名叫格雷戈·派羅特的貴族。她只記得那天,那位貴族來造訪的時候,整座城堡里的人都忙碌了起來,廚子們準備著豐盛的晚餐,仆人們布置著大廳,母親和父親外出了,帶著年幼的蓋伊,那時她年幼的弟弟才五歲。

令亞麗奇怪的是,不僅下人們忙起來了,父親城堡里的所有侍衛(wèi)們都披掛上了盔甲。羅斯瑞安爵士讓她待在城堡里,克萊爾告訴她,有一支軍隊將城堡圍了起來。

“那些侍女們都這么說,”克萊爾有些害怕,“卡洛大人會保護我們的嗎?”

亞麗只覺有些可笑,終于普蘭爵士和巴德爵士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同意帶她到城墻上觀望。

坐在巴德爵士的肩膀上,她從未感到如此害怕與刺激,那是亞麗第一次站在成人的視角上看著遠方。

曾經(jīng)花開遍地的大草地上滿是帳篷,外面的那些人個個身材高大,面露兇光。

那些帳篷坐落在深湖居的鏡湖邊,全王國上下最美麗的湖畔被這些如膿瘡般的帳篷褻瀆。

“我父親呢?”亞麗小聲對巴德爵士說道。

“大人已經(jīng)出城了,小姐。”

“我弟弟呢?”

“跟隨大人一塊出去了。”

亞麗直覺不可思議,弟弟才五歲。

“那我母親呢?”

“夫人也跟著大人出城了。”

亞麗向來是不相信神明的,修女們教亞麗禱告,可她覺得這是浪費時間的事情。她總是偷偷溜出去看教頭教那些侍從們學(xué)習(xí)打架,賽德蘭就是侍從們其中之一。

或者她會跑進馬廄中偷偷牽出一匹矮種馬,繞著校場飛奔。待那些修女回來,亞麗就知道自己又要挨罵了。

年幼的她只覺得世間唯一的神就是她的父親,父親裁定罪人生死,主持正義,解決紛爭,還有什么是父親難以做到的。

但她跪在了深湖居的教堂的天父神像前,向那陌生的神明祈求,她的父親,深湖居伯爵大人能夠平安歸來,她的母親,深湖居伯爵夫人能夠平安歸來,她的弟弟,深湖居伯爵次子兼繼承人能夠平安歸來。

還有父親帶出的騎士們。

她不理解,為什么一個貴族來做客,要帶那么多的軍隊。也許是她的祈求有了回應(yīng)罷,當(dāng)晚她的家人們平安歸來。亞麗難得地給每位家人來了一個擁抱。

然而進入深湖居的不止她的家人,還有那位長相憎惡如流氓般的貴族。

“這位一定是你的掌上明珠,首相大人,”那光頭貴族呲牙咧嘴地笑著,用他戴著五個戒指的右手摸向亞麗的腦袋。

亞麗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雙眼如小貓般盯著那光頭貴族。

“令愛不給我面子啊,”光頭貴族用他僅剩的右眼打量著她,這讓她渾身發(fā)顫。

當(dāng)天夜里,父親的殿堂之中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的紋章千奇百怪,有魚、有蝦、有鳥、有樹、有花、還有城堡、船等等。她坐在高堂上,弟弟畏縮在母親身邊,高位上的父親有些面紅,興許是喝了酒,其余人等歡笑一堂,羅斯瑞安爵士與普蘭爵士立于父親身邊。父親沉默不語,來來往往全是敬酒的人,父親也只是禮貌地回應(yīng)。

期間亞麗也與一些貴族的長子們有過短暫的交流,這些人都未曾給亞麗留下深刻印象。

很快克萊爾在大廳與一些貴族的子女們打成一片,亞麗也想加入,但母親告誡過她不準離開高臺半步。事后克萊爾紅著臉告訴亞麗,她喜歡那位叫奧利弗·斯林的騎士。

“喜歡就告訴他,你克萊爾喜歡他,”亞麗哈哈大笑,她看著羞澀的克萊爾,卻只覺悲傷。克萊爾不是貴族,她的父親邁恩沒有國王授予的頭銜,她不是貴族,她不能嫁給那位斯林家族的騎士。這是生來就已經(jīng)決定的,亞麗無能為力。

興許她自己將來也會嫁給某位貴族家的騎士,亞麗嘆息,那也得先打過我,她暗忖。

她吃了一點淋了樹莓醬的烤雞,又吃了兩塊沾了鹽的面包,便覺得胃口再無。就這樣,她時不時回應(yīng)一下前來搭訕的貴族子女,其余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發(fā)呆,父親則與那位光頭貴族交談。

后半夜,亞麗困意翻涌,克萊爾在大廳末尾的位置趴著睡覺,看樣子還在等待著亞麗回房休息。

大廳內(nèi)的人群基本散去,留下了一兩位下人收拾著餐桌。

母親仍舊在陪伴著父親,困意如巨掌攫住了亞麗。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中卻聽見刺耳的長劍出鞘聲,她對那聲音極度敏感,瞬間將她從夢境拉了出來。

高臺上,母親抱著蓋伊,眼神驚恐地望著那光頭手中的長劍。

父親坐在高位上一言不發(fā),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光頭手中的劍。

亞麗四下尋找著羅斯瑞安爵士和普蘭爵士,二人正躺在地上鼾聲起伏。

“你要干什么?”亞麗聽見父親發(fā)問,“你吃了我家的面包和鹽,格雷戈。”

“是的,”光頭笑著,將劍用力插進橡木制長桌,把她嚇了一跳,“我無意傷害你,首相大人,以及夫人,”他的右眼眼眸如深淵般看向母親,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蓋伊,最后目光落在亞麗身上。

對方那漆黑的瞳孔黝黑如鴉羽,亞麗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如果你敢動我的生意,我會讓你的城堡搬進湖里。”光頭留下了那把長劍,走出了大廳。

第二天,光頭離開了,留下了一家人驚恐地望著城堡外的士兵們撤離。

自那以后,亞麗的心中埋下一顆種子,所有恐嚇威脅她家人的人都將付出代價。

亞麗一下樓,便聽到酒館外外面的眾人的爭吵謾罵。

她拉住克萊爾,“你待在樓上。”

小妹的眸子瞬間變得害怕起來,小跑著上樓。

推開門,只見外面圍著一群大漢,正在高聲叫嚷著什么。

亞麗扒拉著人群,擠了進去,便看到史戴博拖拽著一個滿嘴絡(luò)腮胡的中年男人在泥地中毆打。

徳朗一拳打在對方的下巴上,打得對方幾近暈厥。

她四處尋找,并未看到賽德蘭,卻看到羅蘭爵士揣著胳膊站在一邊,于是她擠開人群往羅蘭爵士方向走去。

“發(fā)生了什么?”亞麗大聲詢問。

“這人是來偷馬的,”羅蘭爵士湊到亞麗耳邊,她能聞到羅蘭爵士嘴中的茴香味,“被格倫那小子抓個正著。”

亞麗仔細辨認著那竊賊,對方身上的衣著總令她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

正當(dāng)她回想的時候,酒館不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了嘈雜的馬蹄聲。

為首者身上的衣著已經(jīng)回答了她,這個偷馬的人從何而來。

史戴博一腳踢開地上的那人,招呼自己的兒子回去取武器。

麥基罵罵咧咧地朝著地窖跑去,其余的賓客們四散退開,留出了一塊場地。

梅麗兒夫人像石像一般站在酒館的大門口,瞇著眼睛盯著遠處正驅(qū)馬駛來的幾名馬上騎兵。

為首者高舉著國王的白龍旗幟,身著全甲,胸前印有王后菲爾德家族的高山紋章。

泥地中的男人被徳朗死死按住,胸前的高山紋章失去了光澤,泥濘不堪。

亞麗跑回了酒館,剛上樓便看見克萊爾拿著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劍。

“小姐,”克萊爾把劍遞給亞麗,“發(fā)生什么事了,外面有好多人。”

“你待在房間里面,哪也不準去,聽話。”

她接過長劍,躲在一樓大廳內(nèi),透過窗戶觀望著外面。

馬上的人對著人群高聲詢問,“你們他媽的在做什么,也敢對國王的人動手?”

史戴博啐了一口,“國王的人也會偷盜民眾的馬嗎?”

馬上的那名士兵對上史戴博的雙眼,“讓我看看那匹馬。”

“為什么?”徳朗拽起那名竊賊的頭,“下次記得好好看管你們家的狗,敢來咱們這里偷肉吃,媽的。”

“國王的人你也敢辱罵,”那名士兵身后的兩個人抬起了十字弩,對準徳朗。

“冷靜!”史戴博抬手,“我不想見血,徳朗,放開他。”

大個子咒罵著,把那人丟了出去。男人的身體如破麻袋一般滾到了騎馬的人面前,癱坐在地上。

這時亞麗看到格倫從酒館一側(cè)探出腦袋,張望著外面的場景。

“算你們識相,”那士兵策馬繞了一圈,“你們毆打了我們的人,以國王之名,你們得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向國王繳納兩百朗克的罰款。”

“兩百朗克,”麥基指著對方大罵,“去你媽的,你們這幫人身上的紋章甚至不是皇室的紋章,什么時候王后家的野狗也敢來這里撒尿了。”

“聽著,”史戴博指出,“你們的人跑過來我這里偷馬,你們應(yīng)該向我繳納罰款,并且向我道歉。”

“我沒有看到我們的人偷了你們的馬,但是我看到你們正在毆打我的人,糾正一點,國王的人。”

人群中瞬間爆發(fā)出謾罵。

“放你媽的屁,”徳朗指著馬上的人大罵,“滾吧,滾回你們王后的狗窩去報告去吧,你應(yīng)該慶幸我們沒把他撕碎做成肉湯給狗喝。”

“夠了,”那名士兵抬手,他身后的兩名士兵再次抬起了十字弓對準了人群,其余人將手搭在了長劍上。人群霎時間失去了喧鬧,全部向后退去,面露驚恐地看著對方手中的十字弩。

“這是我最后耐心,”士兵大聲宣布。

“三!”

“二!”

“夠了!”

史戴博大吼,“我繳納,”他啐了一口,“該死的。”

“早該結(jié)束這場鬧劇了,”那士兵冷笑,“一幫怕死的蠢蛋,你的勇氣跟你的耳朵一樣少了一半?”

“梅麗,”史戴博輕聲呼喚,“去取朗克來。”

老板娘推開酒館的門,看到亞麗提著劍觀望,對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酒館外的人們望著那些人手中的十字弩瑟瑟發(fā)抖,那領(lǐng)頭的菲爾德家族隊長環(huán)抱著雙臂,打量著人群。

“羅蘭爵士,”領(lǐng)頭的人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古老的財寶,“他媽的,咱們要發(fā)財了。”

亞麗瞳孔微縮,為什么他認識羅蘭爵士,對方策馬漫步,向著羅蘭爵士騎去。

史戴博警惕地盯著他,隨后轉(zhuǎn)身朝著酒館內(nèi)走去。

格倫抱著各式各樣的鐵制武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大廳內(nèi),史戴博接過一把長柄斧,看到亞麗蹲坐在椅子上望著外面,隨口警告,“小姐,您必須上樓。”

亞麗舞了舞包裹著的長劍,“我敢保證我身上的盔甲絕對比你們的好,女人也能戰(zhàn)斗。”

史戴博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身召集他手下的騎士們。

“有人看到你跟兩名女士在一起,”士兵停在了他面前,“那兩名女士叫什么名字?”

“兩名女士?”羅蘭爵士四處張望,“在哪呢?如果是真的,那我羅蘭·蘭徹斯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蘭徹斯,蘭徹斯家族,亞麗想起來,她年幼時學(xué)士讓她翻閱的紋章書籍上有記載著這個家族。

蘭徹斯家族是曾經(jīng)高地的貴族,古老而驕傲。巴利王征服戰(zhàn)爭后,瑟林城學(xué)士對其再無記錄。

沒有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铮隽耸裁础?

她來不及辨認真?zhèn)危I(lǐng)頭的隊長撓了撓從頭盔中裸露出來的鼻子,“別裝傻了,羅蘭爵士,我們的人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兩位女士之中有一位是首相的女兒,亞麗·亞特拉布,而首相大人正派我們來帶她回去。”

亞麗緊張地看著羅蘭爵士,別犯傻,羅蘭,他們不是我父親手下的人,她向天上諸神祈禱。

諸神在上,“我沒見過你說的人,”羅蘭爵士手背到后方,亞麗能看到他正摸索著匕首,“我對著諸神發(fā)誓。”

“撒謊是件很惡劣的行徑,尤其是對諸神的宣誓,”士兵隊長離他越來越近,“告訴我,她們?nèi)チ四睦铮俊?

她緊張得吞咽著口水,亞麗能看到那匕首鋒利的寒光。

“我不知道。”

“為什么一幫王后的人要找首相大人的女兒?”史戴博推門而出,“你們管得太他媽寬了。”

“如果你們綁架了首相大人的女兒,”隊長高聲宣布,“你們這幫混賬長出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我對我們的領(lǐng)主芒毯城公爵發(fā)誓,我對國王陛下發(fā)誓,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她。”

“我不相信你們在場任何一個人鬼話,”他揮了揮手中的鞭子,“你們進去搜查。”

“不,”史戴博擋在他面前。

“為什么?”

“這里不歡迎你,”史戴博面色陰沉,“拿上你的錢馬上滾。”

那名士兵隊長沒有理會他。

“把你們知道的所有全部說出來,首相大人會支付你們等體重的朗克。如果不說,你們這幫劫匪強盜之徒全都得死,”他對著所有人宣布。

“小姐,這里不安全了,”賽德蘭從身后出現(xiàn),把亞麗嚇了一跳。

她看到克萊爾正在酒館后門等待亞麗。

“我們得離開了,”賽德蘭招呼著,“回到您父親卡洛大人那邊去。”

亞麗看了一眼外面的眾人,他們?nèi)耘f在爭論不休。

“走吧,”亞麗咬牙,“我們的馬還在馬廄里面。”

“小姐,馬沒有您的安危重要。現(xiàn)在外面的那些士兵不是國王的人,他們是王后陛下的人,您在酒館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介時各路人馬都會尋找您,外面不安全了,就算您父親是首相也無濟于事,您是首相之女,試問如果有人抓住了您,您跟您的父親、還有您的家族都將陷入危機,您父親愛您,小姐。”

亞麗吸了吸鼻子,“我們怎么出去?”

“跟我來吧,小姐,”他轉(zhuǎn)身朝著后門跑去,亞麗小心翼翼地跟在賽德蘭身后。

“你們?nèi)ツ模俊?

幾人剛沖出酒館后門,只見前方圍著三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胸口的高山紋章驕傲地蔑視著一切。

“讓我們離開,”亞麗發(fā)話,“我們只是酒客。”

“酒客?”一個年長的士兵揮了揮手中的長劍,指著亞麗身邊的賽德蘭,“別以為我認不出來,他是首相大人身邊的那個侍從。”

亞麗握緊了手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劍,如果動手,所有人都會死在這里。

馬蹄聲靠近,那隊長模樣的人帶著其余士兵將亞麗包圍。

“小姐,”男人笑了,“您父親甚是想念您,我們會帶您回到您父親身邊。”

“不,”他們不是亞特拉布家的人,“我們不會。”

“我們奉您父親大人的命令尋找您,小姐,跟著我們走吧。”

“今天誰也走不了!”

徳朗從酒館中鉆出來,聲音震耳欲聾,他全身著甲,手中拿著一把巨大的鏈錘,“滾回你的王后陛下的老窩去吧。”

徳朗的身材高大,以至于能和馬上幾名士兵的胸口齊平。

亞麗推了一下克萊爾,女孩向后方的酒館躲去。亞麗扯下來長劍的裹布,深湖居城堡煅劍的鋼印閃閃發(fā)光。

“小子,”史戴博丟了一把劍給賽德蘭,“別告訴我你的主子沒教過你怎么用劍。”

酒館內(nèi)的其余人緊隨其后,拉達特左手持盾,盾上印著不知是哪個家族的紋章,右手揮舞著一把銹跡斑斑的狩獵劍。

麥基和瑞德在酒館的樓上架起了十字弩,對準著那些馬上的士兵們。

羅蘭爵士帶著剩下的幾名史戴博的手下在徳朗和亞麗的身邊排開,亞麗能看見史戴博的兒子格倫也在隊列之中。

雙方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你們敢對國王的人動手?”士兵隊長罵罵咧咧地拔出長劍,“現(xiàn)在你們?nèi)慷嫉盟溃T神不會放過你們。”

“羅蘭爵士!”士兵隊長叫嚷,“王后陛下沒有虧待過你,你也要成為叛徒嗎?”

羅蘭爵士沒有搭理他,而是轉(zhuǎn)頭朝向亞麗,“我欠您一個人情,小姐,我的劍是您的。”

“媽的,一群叛徒,”他策馬欲奔,“國王陛下會把你們?nèi)康跛溃 ?

“去你媽的國王,”酒鬼博瑞單手舉著十字弩,另一只手朝著嘴巴里灌著葡萄酒,他的聲音如烏鴉般刺耳,“去你媽的王后,敬她的兩腿之間!”

弩矢細微的破空聲響起,正中隊長面甲的縫隙處。

馬上的人如同破袋般倒在地上,鮮血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閃亮。

“射擊,”史戴博下令,“別讓他們跑了!”

徳朗揮舞著鏈錘,將馬上的一名士兵砸倒在地。士兵不斷求饒,只聽見一陣令人作嘔的頭骨碎裂聲傳出,求饒聲戛然而止。

又有兩名士兵中箭,其余人慌忙迎擊。

弩矢擦著亞麗的一側(cè)飛了過去。那人來不及掉轉(zhuǎn)馬頭,她一劍砍在對方的小腿上。

劍刃鋒利地如同在切砍棉花,鮮血一瞬間如泉水般迸發(fā)出來。

馬兒收到驚嚇,兩只前蹄掙扎著抬起,將對方摔在草地里。

“別殺我,小姐,求您了。”

他太年輕了,倒地的士兵年紀似與亞麗相仿,這讓她手中的長劍遲疑了一下。

她從未殺過人,教頭教會了她如何用劍,卻沒教會她如何殺人。

該死,亞麗一陣頭暈?zāi)垦!?

“你他媽在做什么?”羅蘭爵士的聲音如同刺針扎入她的腦袋中,他為她擋下了一名菲爾德家族士兵的揮砍。

他手中的盾牌刻滿了劍痕,仿佛在訴說著作為盾牌這一生的經(jīng)歷。

“我下不了手,”亞麗聲音顫抖,“我第一次用劍傷人。”

羅蘭爵士看了她一眼,提著手中的盾牌,在那名士兵的哭喊和求饒中砸爛了對方的腦袋。

“這不是你最后一次用劍傷人,”羅蘭爵士轉(zhuǎn)身投入戰(zhàn)斗。

有幾名士兵圍住了徳朗,正用長矛不斷地尋找他身上的盔甲弱點。

亞麗搖晃了一下腦袋,把內(nèi)心的復(fù)雜心情甩了出去,朝著徳朗跑去。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很快,有名菲爾德家族的士兵見勢不妙,拉著韁繩朝著遠處的森林中跑去。

“追過去,”身中兩箭的史戴博朝著瑞德大喊,“殺了他。”

白耳拉住一匹馬的韁繩,亞麗沒看清他是如何跳上馬匹的,馬兒一個箭步朝著那名士兵逃跑的方向奔去。

烏鴉在高處盤旋,等待著人們清理著尸體,刺耳的叫聲宣布著深淵的到來。

地上散落著七零八碎的尸體,血腥味刺激到馬兒,讓涅利有些難以控制。

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傷得最重的要屬萊利,他被砍斷了右邊胳膊,徳朗正為他止血。

梅麗兒小心翼翼地為史戴博取下弩矢,盡管她的動作輕柔,史戴博仍舊面露痛苦,嘴中不斷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亞麗的外襯皮甲在纏斗中被劃破,內(nèi)部的貼身鎖甲被她左肩的鮮血染紅。

史戴博的兒子格倫被要求收集好戰(zhàn)場上散落的武器和盔甲,已經(jīng)有大膽的烏鴉開始啄食尸體的眼睛。

渾身是血的羅蘭爵士和拉達特跪在酒館旁的圣龕前祈禱,像天父訴說著自己的罪孽與痛苦。

酒鬼博瑞邊喝酒邊擦拭著手中的十字弩,嘴里念叨著什么亞麗根本聽不清的話語。

克萊爾從酒館中奔跑過來,手中拿著繃帶和醫(yī)藥。

“小姐?”賽德蘭幫她取下鎖甲,亞麗的白色貼身內(nèi)衣被血液浸透,“您怎么這么不小心。”

克萊爾望了望周圍,“您先回房間吧,我來給您止血。”

亞麗沒有回答她,她徑直走向史戴博。

酒館老板強忍疼痛站起身,亞麗彎下了腰,“亞特拉布家族欠您太多,”她示意賽德蘭取來自己印著亞特拉布家族藍色城堡紋章的破皮甲,“這個給您,如果有一天你們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帶著它去到深湖居吧,那里會有您和您手下的一席之地,我們家族歡迎每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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