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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大公子

  • 嫡兄萬福
  • 南朝寺
  • 3820字
  • 2022-10-14 20:30:00

秦恬聽說過這位秦家大公子,她的......兄長。

話本子說書的,提到秦家,必會提到這位嫡長子。

他們說他,是道門祖師的轉(zhuǎn)世,慧根極深,少時便顯出過人天資。

又說他是修羅神將的化身,英姿勃發(fā)器宇不凡,領(lǐng)兵作戰(zhàn)殺伐果決,非池中物。

話本子里說的多少夸張些,秦恬從前只覺得遙遠(yuǎn),并不當(dāng)做一回事,甚至都覺得未必真有這樣一個人,但今日,這個人突然成了自己的兄長。

她自己的兄長,文武雙全,驚才絕艷。

秦恬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激動,但忽然想到了什么,猶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是自己的兄長不錯,可也是秦夫人唯一的兒子。

而秦夫人如今,還因外室和庶女的事情驚怒,病倒在床。

秦恬的激動消減了一半。

“我知道了。”

老管事也說起了秦慎的性子,說這位大公子并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府中人敬大公子,比敬老爺和夫人還要甚,在他面前說絕不敢有什么逾矩的。

老管事說著,見秦恬似有些緊張,又連忙道。

“姑娘別怕,總歸公子不常在家,姑娘多半也是遇不到他的。只不過若姑娘不小心招惹了他......”

老管事說到著看了看秦恬,秦恬也看了看老管事,主仆二人好像都不曉得這種情況,該怎么處理了。

“......姑娘應(yīng)該招惹不到大爺吧?”

“咳,”秦恬嗆了一下,“我很老實(shí),不會招惹。”

“也是也是,那就沒什么事了......”

老管事素來謹(jǐn)慎,這會也覺得自己謹(jǐn)慎過頭了,果斷換了個話題。

“聽說灰肥團(tuán)成一團(tuán)不吃東西?姑娘不若帶著它去西花園轉(zhuǎn)轉(zhuǎn),姑娘自家也轉(zhuǎn)轉(zhuǎn)。”

“西花園?”秦恬并不是太想出朝云軒的門,從某方面來說,她比老管事還謹(jǐn)慎。

秦周明白她的性子,只好道,“府里有東西兩個后花園,西花園小一些,但離朝云軒近,又同旁處隔開,并不怎么連同,姑娘總悶著也不好,大可以去西花園走動走動......”

老管事又交代了秦恬一些府里如何生活的話,一路送秦恬回了朝云軒。

*

東沿海海防軍營。

巨石筑起的海防千戶所像一座嶙峋高山,巍峨立在沿海大陸上,鎮(zhèn)著這片海所有明暗中的宵小。

海風(fēng)獵獵,將軍旗吹得呼呼作響,仿佛要拔地而起一般。

一隊(duì)人馬打馬自海邊而來,馬蹄上還沾著金黃的細(xì)沙,海水的味道迎面撲了過來。

“大公子回來了!”幾個兵將迎上了前來。

自他們千戶在去歲擊退海寇的戰(zhàn)役受重傷之后,此間千戶所便由秦大公子代管。

秦大公子非是什么切實(shí)的頭銜,可整座千戶所的官兵沒有一個人敢輕視。

從前眾人多少會以為,這般是賣給衛(wèi)指揮使大人秦貫忠面子。

可去歲數(shù)百海寇夜襲上岸,殺傷搶掠,這位秦家的嫡子陡然從天而降。

他率一支人數(shù)不多的精兵,生生擋住了海寇殺向內(nèi)陸的腳步,接著只整調(diào)半個百戶所的病例,就將數(shù)百海寇一夜之間殺到片甲不留。

這一役,震懾得這一方海域,至今不敢再有寇賊大規(guī)模上岸。

整條海岸風(fēng)平浪靜半年有余。

海匪間漸漸流傳起殺神修羅的話來,連青州各處的官兵也不敢直提名諱,甚至姓都不必提,皆尊一聲“大公子”。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秦貫忠唯一的嫡子,秦慎。

他這邊帶著一眾官兵剛巡防回至營地,就有早早在此等候的人匆忙上了前來。

來人穿著侍衛(wèi)的衣裳,腰間系著秦氏腰牌,顯然是自青州而來。

他不敢耽誤,上前行了禮便道。

“公子遠(yuǎn)在此地有所不知,家里出了些事!”

馬上的人微頓,嗓音壓了幾分。

“何事?”

秦家侍衛(wèi)有些為難,但還是壓低聲音,把舅爺戳破自家老爺在外另有外室和女兒的事情說了。

“......如今那位姑娘已經(jīng)進(jìn)了府了。”

“夫人呢?”

“夫人、夫人甫一知曉就氣血翻涌昏過去了,老爺親自去請了太醫(yī),但情形并不太......您還是回趟府吧!”

話音落地,周遭海風(fēng)都停了下來。

營地的官兵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層層冷凝的威壓,自馬背上的人身上溢了出來。

有片刻肅靜。

“吁——”

男人胯下黑馬吁得一聲揚(yáng)起了前蹄,發(fā)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回青州。”

*

灰肥連著兩日都不肯吃東西,胖乎乎的身子像是放久了的面團(tuán),縮小了一圈。

天冬在朝云軒的后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叢蒲公英,那是呆兔子最喜歡的口味,于是趕緊拔了過來給灰肥吃。

這般,兔子才終于給面子地銜了一根小口吃了起來。

只是還不愿意出籠子,將它帶到院子里的青磚上,也只緊貼著籠子角落不肯出來。

秦恬帶來隨身的物什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秦家的丫鬟婆子雖然看起來粗魯,但并沒有折損她的東西,她常看的話本子一本不缺都在,從一位老郎中處臨摹來的草藥圖,也都一張不少。

連這兩日府里都沒有請大夫,嫡兄秦慎也暫時沒有回府,秦恬看著瘦得沒有二兩肉的灰肥,又看了看春雨過后的艷陽天,想到了之前老管事周叔提到的事,問了撥給她的管事王娘子。

“從朝云軒到西花園怎么走?”

王娘子愣了一下,見姑娘穿了身碧色衣裙,發(fā)上只簪了兩朵淡黃色絨花,打扮的規(guī)規(guī)矩矩,手里提了兔兒籠子,可見只是去西花園散散步而已。

王娘子看過去,見姑娘就這么安靜立著任她打量,她連忙收斂了目光。

“奴婢親自給姑娘引路。”

秦恬小松了口氣,帶著蘇葉,提著灰肥,她出了朝云軒的門。

天晴風(fēng)和,放眼盡碧。

秦府的后院很大,分東西兩個花園。

東花園占地頗大,是西花園的兩倍還多,兩個花園中間有假山和書閣阻隔,再有郁郁蔥蔥竹林兩片,除了藏在其中的小道,基本是并不相鄰的地方。

王娘子引了她過來,秦恬便直接去了西花園靠西的桃林下面。

這時節(jié)桃花正含苞待放,骨朵鼓鼓地朝著日頭努力伸展,有幾朵耐不住地,便已趁著著大好的日頭綻了開來。

秦恬在桃花樹下緩步走了幾步,找到一片野草豐茂的地方,開了灰肥的籠子。

這家伙起初還不愿意出來,被秦恬用草葉子一引,終于是耐不住了。

只是邁出籠子前,又在門口靜立了一會,兩只闊耳豎得高高的,警惕地細(xì)察沒有什么危險,才鉆了出去,小步蹦達(dá)到桃樹下,吃起了野草。

“你怎么這么膽小?”

秦恬好笑地問了一句,又指著灰肥跟蘇葉說,“也不知道呆兔子從前在山野是怎么長大的。”

蘇葉也笑,但抬眼瞧著自家姑娘,見姑娘穿著草地里不打眼的衣裳,就在西花園最西邊的桃花林里走動,甚至都沒有走出這片桃花林的意思。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兔子像主子,還是主子像兔子。

......

管事王娘子陪了秦恬一陣,就有丫鬟來尋她。

王娘子猶豫地看了秦恬一眼,秦恬道無妨,“娘子去吧,我識得路,不時便回。”

幾日相處下來,王娘子隱約也看出了這位主子的性子,人如其名,性子恬淡非是生事之人,便不再多言,行禮快步去了。

秦恬正如她所言,又站了一陣,略略放松地同蘇葉閑聊了兩句。

正思量著回去,突然瞧見正在樹下吃草的灰肥一愣,不及吃草了,耳朵豎得老高。

秦恬見了不免到了聲奇怪,正要上前探看一下,忽然察覺視野里有一片黑影,自上而下地掠了過去。

緊接著嘶鳴聲刺拉拉地響了起來。

秦恬抬頭,一眼看到了那影子。

竟是只黑鷹。

那鷹不知從何處飛來,竟在秦府上方的天空盤旋起來,雙翅展開似有兩丈遠(yuǎn),倏忽向東飛去,卻又陡然轉(zhuǎn)向,俯身向西沖來。

那鷹目之中的銳光,連秦恬都被攝住。

“不好!”

她一下反應(yīng)了過來,轉(zhuǎn)身就要把灰肥抓回來,塞進(jìn)籠子里去。

只是她轉(zhuǎn)頭看去,目之所及的草地上,兔子的身影竟然憑空消失了。

“肥肥?!”

蘇葉也嚇了一跳,幫著秦恬喚著兔子找尋起來,主仆二人一時間將這片桃林看了一遍都沒瞧見。

而那鷹盤旋嘶鳴著向低處壓來,全然沒有離開之意,反而越發(fā)壓低。

秦恬腦門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蘇葉卻一下看到了西花園靠東的池邊。

“姑娘,肥肥在那!”

只是她聲音一出,那灰色絨團(tuán)又動了起來,平素不見如何動靜,此刻竟快似閃電一般地,徑直朝著東西花園間的茂密竹林里鉆了進(jìn)去。

顯然,那郁郁蔥蔥的竹林比草地更適合兔子躲避天敵,但越過竹林就到了東花園了。

那可是正連著秦夫人正院后門的地方。

秦恬一時間也顧不了許多了,直奔上前跑了過去。

那竹林甚密,好在秦恬身形亦細(xì)瘦,勉強(qiáng)可以穿梭其間。

不知是不是頭頂?shù)乃圾Q暫時沒再響起的緣故,呆兔子停下了亂竄的腳步,窩在枯葉叢里不動了。

秦恬兩步上前,二話不說地,將呆兔子拉出來直接塞進(jìn)了袖子里。

“再亂跑,拔毛下鍋,聽見沒......”

她嘀咕的這一句話音未落,一旁竟然傳來些許緩慢的步履聲。

秦恬連忙噤了聲,聽見了竹林東邊,東花園里的說話的人聲。

“大夫多番吩咐,讓您出來曬曬日頭,難得今日日頭好,花園里又開了兩叢連翹,夫人正好出來透透氣。”

話音順著竹林的縫隙傳過來,秦恬聞言不由地向東邊看去,在縫隙里看到了丫鬟嬤嬤簇?fù)碇∞I抬了秦夫人到了東花園里。

秦夫人明顯是大病未愈的臉色,尤其在明亮日光中,那張姣好的面容幾乎被曬透了似得,蒼白到透。

她沒有應(yīng)那話,靜默地由著四個丫鬟扶著,才堪堪落座在了竹林邊緣的竹椅上。

秦夫人大病未愈,連長發(fā)都沒有盡數(shù)盤起,下半長發(fā)散落身后夾雜一二黃發(fā),越發(fā)顯得病體纖弱。

丫鬟又替她加了一件厚毯子在身上,秦夫人擁著厚厚的衣衫毯褥,和暖的陽光曬在她臉上手上和厚重的衣衫上,她才緩緩舒了口氣。

秦恬目光落過去,又收了回來,知道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庶女,萬不能此時出現(xiàn),于是攏著袖子里的兔子,沒有發(fā)出什么響動。

秦夫人卻在這時,輕聲問了一句。

“司謹(jǐn)緣何還沒到?不是說今日回來嗎?”

秦慎,字司謹(jǐn)。

秦恬聽見這兩個字,腦中忽的警鈴大作,那位嫡兄今日要回來了。

不巧的是,她這會正藏匿在秦夫人身后的竹林里,多少有些鬼鬼祟祟的樣子,萬一被那位嫡兄看見,還不知道如何作想。

秦恬并不想給嫡兄,留下這等印象。

于是連忙收緊了袖口,攏住無事生非的壞兔子,小心翼翼地就要退離竹林。

她一連退后了幾步,終于在沒有發(fā)出什么大動靜的情況下,退到了竹林間的石板小道上來。

小道上沒有枯葉,不易發(fā)出什么響動,秦恬小小松了口氣。

不想她剛要轉(zhuǎn)身西行離去,一旁的岔路間又風(fēng)一動,竹葉在那陣風(fēng)里旋了起來,緊接著,一只通體墨色的銀邊皮靴邁了過來。

與此同時,男子鑲暗金色蝙蝠紋襽邊的墨藍(lán)色錦袍下擺,壓下旋起的竹葉與冷風(fēng),徑直闖進(jìn)了秦恬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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