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戰事沒能盡善盡美可以懊惱，但懊惱之后，卻是要立刻收拾情緒，重新梳理并總結戰局戰況，不能再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這才是最重要的。

正當趙楷在這邊思考著的時候，遠處張仲熊帶著幾個人，吵吵鬧鬧地往這邊過來了，隔著老遠，都聽見脾氣火爆的他在訓斥著手底下的人。

“大統領，這小子拒不執行軍令，頂撞上級，居然還說什么軍令有問題……”

也就是張仲熊這小子，才敢在趙楷面前這么說話了，換作其他人都是規規矩矩的。

“不執行軍令？”

趙楷臉色立刻一沉。

張仲熊手底下的一名連長扯了一下身邊的年輕人，連忙站出來畢恭畢敬地解釋了一下。

原來……

剛剛趙楷下達的軍令是若城墻下的金兵把震天雷、鐵火彈之類的炮彈投擲到城墻上來，預備隊的人必須第一時間沖上去，把炮彈撿起來扔回去。

可這一道軍令走到他們這……

下面的這個“抗命”的排長，卻沒有這么做，而是讓手底下的人掄起盾牌沖上去，把扔上來的炮彈直接給拍下去了。

“大統領，卑職覺得自己沒有做錯，我只是擔心那震天雷會在兄弟們的手里炸了……剛剛三排就有一個來不及扔下去，在手里炸了的，當場就死了兩個傷了三個?。”奥氈皇怯X得這樣更安全一點……”

這位排長振振有詞。

趙楷：“……”

他聽得有點心塞，突然感覺……

自己或許不是那么聰明？

算了，以后自己的命令還是只說要求與戰略目標，不要下達具體實施方案了。

畢竟戰局千變萬化，誰知道臨場又會發生什么變化……

“小子，你違抗軍令你還有理了是吧？！”

張仲熊這貨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抽這家伙……

“好了！”

趙楷喝止了這個腦筋有些直的家伙，轉頭看向了這位“抗命”的排長，“你叫什么名字？”

“卑職王沆！”

這位排長看上去二十來歲，或許是因為剛剛加入軍中的緣故，臉上還有些細皮嫩肉的。

這個時候，張叔夜過來了，看到他的模樣頓時一愣，“北歸，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早就南下了嗎？”

北歸？

在場的諸人聽到這個字都是一愣，趙楷也沒想到張叔夜居然會認識這小子，連忙用探詢的目光看向了他。

“啟稟大統領，他便是臣與殿下說起過的，王稟之孫，王沆。”

“什么？！”

趙楷臉上頓時動容。

王稟，去年金兵南下攻宋時守衛太原并州城，從宣和七年十二月一直守到靖康元年九月，軍民斷糧，金兵才趁機攻破城池，但他依舊率領疲兵巷戰，身中數十槍，壯烈殉國。

……

足足兩個時辰的進攻，哪怕在東京城南城墻上負責防守的宋軍士兵們都累得不行，更別說金軍這邊了。

此時，金軍暫停了攻城，而宋軍這邊的弓弩、床弩也終于消停了……

上午的一場鏖戰后，雙方都十分默契地偃甲息兵，暗自積蓄力量。

那邊趙楷拉著軍中將領們開始檢討上午的防守反擊與軍事部署，這邊金軍前鋒大軍后方，完顏銀術可也與麾下將領們湊到一起，討論著接下來的攻城之戰要怎么打……

和神色肅穆的完顏銀術可不同的是，前鋒軍中的諸將們臉上都有些笑意，正十分輕松地聊天。

還好，累的死傷的大部分都是輔兵，更幸運的是，剛剛宋軍居然沒有趁著攻城士兵潰退的時候發起反沖鋒……

天命在我?。?

當然了，現場能笑得出來的將領中，不包含灰頭土臉、身上甲胄開裂的完顏阇母。

在完顏銀術可麾下，阇母可是最被看中的那個，沒有之一！

哪怕銀術可的親弟弟拔離速，都不如他，也因此完顏阇母在軍中一直都不怎么受其他將領們的待見，特別是拔離速，仗著自己是銀術可親弟的身份在軍中拉幫結伙的，還時不時地就找他麻煩。

那他慘敗了一場，大家在這邊笑……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你們幾個……還笑得出來？！”

完顏銀術可終于開口了，神色冰冷地看向了弟弟以及更在他身邊的幾個后輩，忍不住抬起手中的馬鞭——

拔離速一驚，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在邊上的幾名軍中將領也是噤若寒蟬，瞬間笑不出來了。

“早上這一場仗打成這樣，你們還有臉笑？！”

這位前鋒統領怒發沖冠，指著這幾個人怒罵不已。

忽地，一名侍衛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捧著幾顆震天雷。

完顏銀術可上前一步，居然直接伸手拿起了一顆，這一幕驚得其他軍中將領們失了顏色，連忙道：“將軍小心，這震天雷很危險，有時候莫名其妙就會炸了的……”

這個時代的火器炮彈制作技藝盡管已經很純熟了，但總免不了意外，特別是外部環境的變化，有時候好好放在庫房里的震天雷都會莫名其妙地就炸了。

“我都不怕你們怕什么？”

完顏銀術可冷冷地抬起頭，掃了這幫人一眼，然后淡淡地說道：“取個火折子過來！”

那名侍衛立刻從身上摸了個火折子，遞了過來。

呲……完顏銀術拿著火折子，點著剛往手里那顆震天雷的引線上湊，還沒碰著呢——

“將軍？！”

邊上的麾下諸位將領立刻齊齊往后退了一步，不由驚叫一聲，聲音里滿是困惑。

將軍！你這是在玩火，你幾道嗎？！

完顏銀術可沒有被他們的驚叫嚇到，右手穩穩當當地拿著震天雷，左手上的火折子火苗跳跳，轉頭看了他們一樣，也不解釋，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們躲那么遠干嘛？過來，給本統領好好看著！”

“……”

眾將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流露出一抹探詢之意，咱統領這特么的是瘋了？

“嗯？”

完顏銀術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樣，他們這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其中，完顏阇母臉色最難看，心理陰影拉得老長……

上午在戰場上，要不是他反應迅速，把身邊的兩個小兵抓過來擋在自己身前，怕是當場就交代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