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永興島鬧事的刺客，你們查出他的來歷了嗎？”

杜宇問道。

“問出來了，你提供的方法，審訊一般的犯人還行，這些刺客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這個方法并不太管用。

最終我父親以利驅使，讓他開口說話。

他的確是南島人派來的，有一支南島部落——達歆氏在那里快活不下去了，就想著來北方，雇了兩個殺手，使喚出兩頭海龍。”

“海龍是可以被馴化的。”

水清漣嘆了一口氣，那兩頭海龍并非永興島的，她感覺到有些可惜，不然的話也能夠用來防御。

“是，這種生物可以被馴化并且驅使，不過還要一些南疆的手段，那兩頭海龍也的確都是達歆氏的。”

杜宇繼續追問：“現在呢，他們沒有繼續對你們下手吧。”

“自從那次他們失敗，我的父親就將兩頭海龍和被你殺死的那個刺客頭顱懸掛在西海岸碼頭上，來往的人都能看得見，而西岸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消息傳播的最為靈通，想必他們也已經知道，最好是打消這種想法。

不然的話，我們就要用從你這里買來的寶刀見血了，要說打起仗來，我們永興島還沒怕過誰。”

說到這里，她再次拔出了杜宇給她打的那把劍，劍鋒綻出的寒芒，一如她現在的眼神。

水清漣性格雖然陽光開朗，但也是見過血的。

杜宇對她表現出來的血性稍感意外：

“好啊，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把一個敵人按住了打死，其他的敵人在想對你們動手的時候就得多掂量掂量了。”

水清漣深感他說的話有道理，與自己想的不謀而合，永興島現在正在進入擴軍，而且在島上還修筑了防御工程，這些對于他們來說算不了什么。

賺的錢用于武備，總比被人搶去了要好。

“話說你買牲畜來是干什么的？”

水清漣對杜宇專門來永興島一趟的緣由有些不解，畢竟買點牲畜在哪里都能買到，他派個人去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專門跑一趟呢。

“用法可多著呢，牛可以用來耕地，豬可以養多了給領地的臣民吃，他們的糞便也可以當做肥料肥田，主要還是看重了它們對于種地的作用。”

“哦~~~沒聽明白…”水清漣有些心虛，畢竟她是活躍在海上的，要么就是捕魚，要么就是經商。

更何況還是出自東夷貴族，對于農業上的事情她是不太了解的。

“牛耕可以代替一部分人力來耕地，省下了很多人的力量。肥料則可以讓田地里的糧食增產。”

“糞便還能增加糧食產量…”水清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理解其中原因，但是她沒有繼續問，裝作自己聽懂了。

不過她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封地，對他的臣民費了很大的心思，穿的倒還是那一套衣服，首飾也沒有多少，賺來的錢似乎都沒有給自己花呢。

她發覺這一點，好像和中原的貴族，東人的貴族都不一樣，畢竟他們自己賺錢都是為了享受嘛，哪有誰會把這錢再花到奴隸庶人身上的。

“你為什么對你的臣民那么好？而不是將金錢用于自己享受呢？”水清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杜宇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得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能想到這一層，不過他也是非常認真的回答：

“沒有什么原因，我就是看他們過得太苦，想讓他們活得不再那么辛苦罷了。

他們一年到頭勤勤懇懇，用盡了自己的力氣，最終獲取的糧食還要被我們收走大半，種地的人吃不飽肚子，織布的人卻穿不起好的衣服。

他們創造的財富到哪里去了？流到我們這些貴族的口袋里了，我們不用勞動，卻能夠享受比他們還要富裕的生活，認為他們比我們卑賤，這是不合適的。

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支撐住貴族們的，不是貴族自己，而是他們治理下的庶民。”

杜宇能夠跟她說這些，原因不僅是她不是中原人，如果是在魯國他就不會和別人這么說了。

水清漣思想這一方比較開明，但也是被父兄教導著看不起底層人，如今聽到杜宇的一番話，引發了她的思考。

“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不過聽我父親說，正是因為有我們的保護，他們才可以活下來啊，給保護他們的人交一些保護費應該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你們說的好像都有道理，到底誰對呢。”水清漣思考著，這個問題對于她來說似乎是有些深奧了，畢竟她沒有完完整整的觀察過整個世界，以貴族的目光看事情。

“不說你們東人，就說我們中原人，你說在貴族的庇佑下平民能夠活著，但是還是有很多庶人死在列國貴族和貴族的戰爭之間。

他們不僅付出了自己勞動的大半成果，而且也把命丟給了貴族，他們沒有一枚銅貝拿，卻在前線給軍隊運輸糧草，搭建軍營，是戰爭結束，卻獲不得任何好處。

失敗的一方，庶民反而要被抓去當奴隸，這難道就是貴族的庇佑嗎？

再說野獸，我小的時候在南疆生活，祖父經常組織庶人在山中圍獵，擊殺野獸的時候我們并不出手，都是交給庶人。

等到他們將打來的野獸堆成一堆，我們再從其中挑選一些體型大的拿走，這又算什么保護他們。

這難道不是他們自己在保護自己，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

就是這樣的情況，貴族卻還要占有世界上大部分的財富，糧食多的去釀酒，通宵達旦飲酒作樂，卻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饑餓之中。

他們的布匹拿來做成幔帳，甚至拿來鋪在地上，卻不知道有人凍死在寒冬中。

看著庶民們并沒有什么怨言，實際上他們的怒火早就已經撲滿胸膛，他們過得已經夠苦了，我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

水清漣聽了沉默良久。

她突然想起了剛剛走出的那個海邊村落，她發現那個海邊村落沒有貴族，但依然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