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過顧清竹瘋，沒見過他這么瘋。

對于她哥要死，她心里沒什么感覺，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一個從童年開始冷酷無情的人，她雖沒聽說過哥的具體罪行，卻也肯定她哥一定不清白。

「哥，你放心去吧，到哪里我也祝福你。」顧清雅不知道跟他說什么才好。到了陰曹地府，有閻羅王管著你，大概就不瘋了吧。

可是畢竟是親人，顧清雅還是感觸了一下子。「哥，下一次做人，就不要太執著了。」

如果有下一次。

青龍和朱雀他們商議了一下，都擔心顧清竹在刑場上會說什么詆毀白少的話，跟醫生說了說，決定為他注射鎮靜劑。

就在他見完顧清雅，醫生就在青龍等的幫助下，為顧清竹進行了注射。之后就他就被塞進車子，被載到基地大廣場處。

如今的大廣場，已經不見老弱婦孺工作的身影。庇護工廠被搬到新區的大樓里，而大廣場空置出來，專門作宣傳和表演用途。

不知是處境還是藥物影響，顧清竹的頭腦少有的冷靜與清醒。當所有貪婪帶動的激情退去，恐懼悄悄抬頭之際，他首次對自己的執著懷疑了一瞬。

為什么必須是白玉笙？不惜一切真是值得？

他首次發現，其實他一點沒有對自己好過。

他不愛自己。

他以報復的心態，強行要奪取所有想要的事物，不是因為愛自己，而只是因為他想所有人跟他一樣不好過。

貪。

他只是比其他人貪心。

他從來不滿足于眼前。有人說，這是前進的動力。他也覺得這是社會菁英應有的態度，不滿足于眼前。

可他的心也沒有過滿足。

相反，時時刻刻都只是空虛，虛無。

必須要抓些什么去填滿。

白玉笙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安靜。不單是安靜，更是沉靜。

不是虛無的寂靜，是有內涵的那種。

他眼里有光，里面有他沒有的東西。

他當時立刻就決定，白玉笙眼里的那東西，他要定了。

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沒機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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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竹死了，白玉笙跟衛紫瞳一同到醫務室看顧清雅。

顧清雅看到二人，眼中閃了一下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

白玉笙看到她的神情有異，戒備著；衛紫瞳卻一無所覺。

「顧清雅，你把顧清竹和白玉劍放進來，跟他們兩個合謀，把上城搞亂，我判了顧清竹死刑，卻沒弄死妳，妳知道為什么嗎？」

顧清雅抬眼看了一眼白玉笙，又把眼睛移開，搖了搖頭。

「你的身體已經不能使用異能，我覺得讓妳活著，更出我一口氣。」

果然，一提這個，顧清雅氣得臉色發青，緊抿著嘴唇，死死盯著二人。

白玉笙卻沒有覺得多痛快。

人死不能復生，不論如何報復也不能使他珍惜的人回來了。

「我會讓白經軒的貿易隊送你回帝都。你回家去吧，我們再不相見。」

得知自己將要離開，顧清雅也不怕。她開口。

「作者大人，我知道妳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個失敗的女主角。你把我的命運寫得這么美好，我沒有好好把握，是我不好。可是白玉笙這個男主角，命途多舛，少時喪母，你故事的開局就喪父，還被瘋子覬覦，差點沒清白不保，妳會不會對他太殘忍了？」

她的話一出，衛紫瞳腦中一片空白。

她沒想到顧清雅真的會把事情說出來。她還以為這種沒人相信的話，顧清雅會瞞死一輩子。

她想不到，顧清雅為了離間她與白玉笙，孤注一擲。

「我沒……」她下意識就說。

白玉笙對這番談話一開始沒覺得什么。顧清雅稱歐梓童為「作者大人」，原以為連顧清雅也精神病發作。后來聽到衛紫瞳說出來「我沒」這兩個字，才真正的認真對待起來。

如果是純粹的無稽之談，按理說歐梓童不會立刻反駁說「我沒有」，而是斥責她發瘋，或者完全不明白才對。比如說「你說什么？」，或者「你說我？」。

白玉笙仔細看著顧清雅。

「你說妳原本的劇情，不是對白少殘忍到了極點嗎？你造就男主角連父母之愛都缺失的狀態，見到其他女人都沒有反應，唯獨見到慷慨善良的女主才愛上。你將他寫成才華橫溢、貌比潘安、出身華貴，是個女人都喜歡，更把他塑造成連男人都覬覦的那種美人，是為了什么？我猜想，你的小說是以女性為主要讀者？」

「你想沒想過，白少有多孤獨？這二十多年，他一個朋友都沒有，跟父親關系這么……普通，他會好過？」顧清雅質問。

這段時間顧清雅天天琢磨這個世界是個故事世界這問題。當然連同男主、劇情都想過一遍。

「妳這個作者，我不知道妳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可妳還有臉跟白少談戀愛？妳害他還不夠嗎？」

衛紫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醫務室的。

等她回過神，她已經回到第二別墅，坐在沙發。

白玉笙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房間胡亂睡下。

醒過來之時，天是黑的，看了時間才不過凌晨四點。

看著外面，她想了很多。

現在聯盟大會已經開了，過不多久，結局的時間線將會到達。

現在或許，把事情跟他說清楚更好。

雖然叢太初暗示過他們倆不一定要分離，可事情會變成怎樣，誰也不知道。

既然馬甲掉了，干脆就今天說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自暴自棄地想。

天剛亮，她就出現在行政大樓前。門前站崗的士兵立正敬禮后連忙通報，把她帶到白玉笙的辦公室樓層。城主秘書處是廿四小時值班的，一位干練的女秘書，身穿一套運動服，一邊替她敲門，一邊說：「白少交代過，歐小姐到來無需特別通報就可以敲門。白少這時間應該剛起，再過一會就有人送來早餐，歐小姐要一起用些嗎？」

衛紫瞳點點頭，秘書退出去，讓她自行敲白少休息室的門。她很珍惜這份工作，一點也不想未來夫人誤會，連休息室的門也沒有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