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術？戰(zhàn)略？”

屈寧有些不解，一個簡單的壓迫和剝削，難不成還有什么門道？

“是的。”

鄭宇鋒點點頭，一邊端起茶杯輕輕品了一口，一邊緩緩地道：

“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暮星為什么沒錢了，卻還是執(zhí)意要建這所孤兒院？”

“這...說實話，對于這個問題，我的理解是他們只是單純不想要出這筆錢，因為這對他們沒有什么實際的收益。”

屈寧想了許久，終于還是搖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對此，鄭宇鋒卻只是笑笑：

“那你可就錯了，如果沒有實際收益，他們壓根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并不是沒有收益，只是你沒有看到罷了。”

“還請鄭書記解惑。”屈寧恭敬道。

鄭宇鋒取出一張報紙，放到了屈寧的面前：“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不看報紙了，但是其實報紙才是媒體人的根，它所蘊含的豐富的信息量，是碎片化的網絡媒體所不能比的，所以我建議，有時間還是多看看報紙，對你有好處。”

屈寧接過報紙，疑惑地看著頭版上的新聞，先是陷入深思，很快就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漕市將舉行下一屆全球文化藝術交流大會，擬建全球最大綜合體場館》

看到這個標題，屈寧就聯(lián)想到了什么，當仔細看完內容之后，他驚訝地說道：“暮星想參與進去？”

“沒錯。”鄭宇鋒見屈寧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利害關系，滿意地點點頭：

“光是奔著這全球最大四個字，全國這么多建筑公司，誰不想參與？

雖然不可能讓暮星主導，但只要能掛個名，就已經是了不得的榮譽了，所以這孤兒院其實只是餐前甜點，是為了引出主菜做的鋪墊而已。

這一，是為了給自己打上一個良心企業(yè)的標簽，刷一刷國民好感度，二，就是為了以此作為禮物討好漕市的領導，開一開方便之門。

所以，他們不是沒有錢，而是他們打算盡量地削減在孤兒院上的花費，正巧趕上有一個中了巨額獎金的人，就被他們當作冤大頭給招待了。”

屈寧的臉色變得不是那么好看，如果不是鄭宇鋒指點，他可能就算得知暮星要參與場館的建設也不可能把兩者聯(lián)系到一起。

這讓他充分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目光的短淺。

見屈寧似乎有些失落，鄭宇鋒也沒有繼續(xù)教育他，反而鼓勵道：

“你也不要太失落，相較于你這個年紀的其他人，你已經做到極致了，我所說的這些，其實應該是你再過二三十年才能自己領悟的東西。”

“不，鄭書記，我要學習的確實還有很多，您不用安慰我，我希望您以后也可以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我，我一定會進步的。”

屈寧突然有些慚愧，他一開始還以為鄭宇鋒是在給他立威，卻沒想到對方是真的試圖教會他一些新東西。

“其實吧，你現(xiàn)在看不出這些東西，也是一件好事兒，你組織了他們強迫王天德捐款，可能會讓他們的名聲受到損害，或許讓他們傷筋動骨，但也不會傷到他們的根本，他們還不至于太過針對你。”

鄭宇鋒頓了頓，接著道：

“這條路走不通，他們還能有其他路子，可如果你把他們最根本的目的給暴露了出來，那就相當于封死了他們所有的路，那你可就得好好考慮一下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那照您這么說...”

屈寧不甘地咬牙道：

“就放任他們這么下去？只是一個剛立足的公司就敢這么欺壓老百姓，要是真讓它壯大，那還得了？”

鄭宇鋒似乎被屈寧的話勾起了興趣，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想全面曝光他們，讓所有人都認清他們的模樣。”

屈寧回答得十分認真。

鄭宇鋒卻只是搖了搖頭：“對你來說太早了。”

“太早？那什么時候才可以？”

面對屈寧的疑問，鄭宇鋒并沒有回答，反而是轉身，拿過辦公桌上的一個相框遞給屈寧。

“你看看。”

屈寧接過相框，看向里面的照片。

那時的鄭宇鋒還很年輕，穿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很流行的中山裝，看上去文質彬彬，十分精神。

他的身邊，則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那雙眸子像是一汪清泉，清澈明亮，又充滿了活力。

“鄭書記，您那時候可真是英姿勃發(fā)啊，還有您夫人也是溫婉動人，一看就郎才女貌。”

屈寧毫無自覺地自動觸發(fā)了彩虹屁的被動技能。

而剛剛還說喜歡真實的鄭宇鋒，在聽見屈寧夸獎照片里的女孩兒時，眉頭卻不自覺地舒展開來，眼角的笑意也根本藏不住。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追憶之色：

“你知道臥底記者嗎？”

“我知道，好像...挺危險的。”屈寧想了想腦海中關于臥底記者的記憶，總覺得這些人身邊的危險并不比臥底警察少多少。

“我以前就是臥底記者。”

鄭宇鋒淡然道：

“從臥底記者，到主持人，再到制作人，一直到離臺長一步之遙，最后來到這里重新從新聞部長開始做起。”

“哇！您還差點當上過臺長呢？”

屈寧震驚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位大佬，之前好像是有說過參與過走近科學的制作吧？

那他說的是哪的臺長，似乎不言而喻。

嘶...屈寧倒吸一口涼氣，這鄭書記來頭也太大了吧？

“呵呵，我不是為了向你展示我的履歷。”

見屈寧目瞪口呆，鄭宇鋒笑著示意他不要緊張：

“我想說的是，我的夫人已經過世了。”

呃...怎么突然話題變得莫名沉重起來了...

屈寧不知道如何接話。

但鄭宇鋒似乎也沒有等他接話的意思，低頭輕撫著相框，語氣有些消沉地自顧自說道：

“我以前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剛開始工作沒多久，就為了心里的正義當上了臥底記者，最開始，我確實曝光了不少亂象。

不過那個年代...唉。

時間久了，我得罪的人也就多了。

后來，我愛人去世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一年，我就不當臥底記者了。

因為我明白了，我沒有力量，曝光得再多，不僅什么也改變不了，甚至還會失去重要的人和物。

我從那個時候就決定，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因為我不僅要堅持心里的正義，更要保護好我身邊的人。

只是...等我真的站到距離我追求的力量面前時，我卻發(fā)現(xiàn)，我已經沒有銳氣了。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