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雙只是一個幌子。”

霍無跡不知何時站在云渺背后不遠處，冷冷開口，“一聽他的消息就像發了瘋一般，這般迫不及待又樂極落淚的表情，我還是頭一次見。”

他腳步重重落在地面，一步步向云渺走來，他低下頭，捏住云渺的下顎左右查看她臉上表情，

“看來那人，你是在乎極了。”

若霍無跡是筆尖落墨暈染開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墨花，那么楚靖便是百戰成名后依舊赤子之心的松柏。

不過，原本的墨花，早已滿是戾氣。

為何兩世他的轉變如此之大。

他嘴角上揚，眼里嗜血的寒光讓云渺也感到一絲恐懼，他手指擦過云渺眼角的淚，笑道，“公主，你有多愚蠢，你根本不可能與除大明皇子以外的人成婚。”

云渺腦子里嗡的一聲。

“南國今年饑荒，餓殍已達十萬之多，各地百姓起兵謀反，也僅僅是被擱置而已。”他寒聲道，“現在消息還沒流入大明，還可以談條件做太子妃，兩國聯姻，后面大明定會派人相助，如若不然，亡國公主又有什么用呢？”

她從未想到，國情已經危難致此，她的母親現在又該有多焦頭爛額。

總會有辦法的，怎么可能只有聯姻一條路。

云渺被自己的天真逗笑了，她蹲坐在地上，無神地望著他。

許久，霍無跡扯起她的胳膊，卻被她一把甩開。

“南國與我何干！她們辱我，殺我的時候，怎么沒記著我是他們的公主！”她徹底崩潰，哭喊道，“萬箭穿心的滋味，我是被活活疼死的，我不想再遭受第二次了！”

重來一次，楚靖，他又要離我而去。

三公主，都是那個三公主，我要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你不會死的！”他說的話帶著一種獨有的誘惑，“只要你與我成婚，南國會安然無恙，你所憎惡的人也都活不了。”

“我不喜歡你。”

但自己卻慣會忍耐，任由他人擺布，對誰都能擺出一副笑臉。

他的眼中幾乎要將失了魂的云渺融入身體之中。

“沒關系。”霍無跡笑道，“三個月后消息進大明，到時候告訴我你的決定就好。我不會再做讓你生厭的事。”

霍無跡眼底一片晦色。

不過是早就知道結果后給的一點甜頭罷了。

要是我不是南國公主該多好，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是否就能與楚靖白頭到老。

不會的，就算不是南國公主，與楚靖也只會是有緣無分。沒有南國庇佑，三公主處理自己便跟碾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

自己受了萬民供養，享受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自然就會有相應而來的責任和義務。

上輩子討好霍赫，這輩子嫁與霍無跡，都是應該的。

自己這條命還真是賤。

小笙一見云渺回來后臉色便不對勁，她似乎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小笙，我們有多久沒有收到母皇的消息了。”她終于開口，卻木訥地冒出這么一句。

“從你去救七皇子起，大約兩月了。”小笙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不過剛剛又收到信，怕是之前鴿子太肥飛得慢了些。”

云渺連忙將信拿來，一拆開，只有短短幾行字，并未提南國半分，

渺渺，在大明過得如何，大明寒冷，多添衣物。

云渺咬牙看著信，委屈落淚。

說不定，南國并未有事，

沒有餓殍也沒有叛亂，都是霍無跡胡謅的。

“小笙，你派我們的人去打聽一下南國情況如何。”

“好。”小笙立馬放下手中的活，在衣側來回擦手，“公主怎么哭了，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我被泥沙迷了眼睛。”云渺故作鎮定。

“這么干凈，哪有泥沙呀？”小笙拍著她的后背安慰道。

“這不泥就來了嗎。”人還未見，聲先行。

楚靖拿著一棵樹苗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后面洋洋灑灑掉落許多泥塊在地面。

小笙見狀像是被踩中尾巴一般，立馬道，“我的楚將軍，這下人才收拾干凈，你看這一地狼藉！”

“我前幾日怎么都打聽不到你又搬何處，這領賞時我就親自去問陛下，”他蹲俯下身，挑了挑眉，“你猜當時陛下怎么說？”

“怎么說。”云渺抽噎道。

“他說，你個臭小子，是不是來搶我兒媳婦的！”楚靖學著大明皇帝的神態，模仿得惟妙惟肖。

云渺一下子笑出聲，然后道，“你帶著這棵樹干嘛。”

“這是我在很遠的地方重金買的，它可是一棵可以開出黃色花朵的桃樹。”他伸手揉了一把云渺的臉蛋。

“真么神奇？”云渺笑著撫摸它的葉子，幻想著它開花的樣子。

“對呀，據說是老神仙廟前生的。”楚靖哈哈大笑，揮舞著樹苗。

小笙無奈扶額，說，“也就是楚將軍，要是換作其他人公主不知多久才會笑。”

“好啦，可不可以告訴楚哥哥，是誰惹你不開心了？”楚靖溫柔道，“我可是給你帶了禮物！”

“……阿靖，”云渺沉默半晌，眼里看向楚靖時帶著些許痛苦，

“若是有可能，你愿意和我一起永遠離開大明嗎？”

“去南國？”

“不是，”云渺眼里的光漸漸消失，他卻突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中含笑，

“有何不可，我將軍當了許久，還未試過經商務農，還有這么多的山山水水未見過，一想到你與我同行，便如何都是有趣的。”

云渺就在一瞬，忍不住雙眼又濕潤眼尾泛紅。

有這句話，這輩子想起他來都是甜的。

小笙悶悶不樂地去打水，少年將軍無論如何意氣風發如今也是乖乖拿著鏟子，在院子里挖坑種樹。

“這棵桃樹，結出來的果子不知是不是黃色。”云渺撫摸著樹的枝葉。

“嗯……應該是吧，畢竟花是黃的果子自然也是黃的，”他臉上也多了些泥濘。

“那到時候我們游歷四國，它該怎么辦？”

“我們就又把它拔起來，背在肩上帶它同行。”楚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它無腳不能四處游樂，得感謝我們才對。”

云渺拿出手絹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泥，聽到他這般孩子氣的發言，忍俊不禁。

若是真能這么與他一起過完這輩子，便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