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讓我操辦!”起更聽到后吃了一驚。
“孤已經跟趙忠交代過了,具體的事務可以問他。”
“皇后,臣女入宮不久,宮中事務還不甚熟悉,操辦壽宴乃是大事,臣女唯恐無法勝任,還請皇后三思。”
“你頭一回說這么長的句子誒,值得載入史冊。”
……這是重點嘛????
二公主在旁邊扶額,母后又開始胡攪蠻纏了。
“有阿媛陪著你,還有阿樂,你們倆多幫幫起更”。皇后又露出會心的笑容。二公主有時候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自己的母后。
跟之前皇后讓起更留在長秋宮一樣,要起更辦壽宴的理由依然莫名其妙,等會,給過理由嘛?
二公主對這件事的熱情倒是超過了起更,作為兒女,二公主覺得自己在壽宴上也應該要表演一個節目,但自己一個人未免過于無趣,那天她聽見起更用鳴鳳琴彈了一首曲子,她眼前一亮,雖然又是那催人淚下的哀樂,但是不可否認起更的琴技還是比較高超的,原來她真的有一手,抱著的那張琴不只是為了緬懷故人而已啊。
起更并不知道二公主心里的那些彎彎繞繞,她現在光是想到壽宴要準備的那么多事情她就倍感頭疼。她第一次感覺到她身上背負著的重任,以前父親都把重要的事交給阿兄,久而久之她也就接受和默認了,現在,她要靠她自己,我能行嘛?
起更沒有意識到,以前她覺得她一定能行,最近這三年她連思考都沒有就覺得自己肯定不行,如今她第一次問自己:我能行嘛?
她看向書案上的鳴鳳琴,姨娘,我能行嘛?
鳴鳳琴是姨娘最珍愛的物件,哪怕是起更,很小的時候姨娘也是不讓她隨意觸碰的,有一天,姨娘突然拿出鳴鳳琴,說要教起更彈琴,起更見過姨娘彈琴的樣子,那是世間最美好的模樣。不知是琴養人還是人養琴。
她稚聲稚氣地問姨娘:“我能行嗎?”姨娘點了點頭,說“你相信,你就能行。”
“我相信,我就能行。”起更撫過鳴鳳琴低聲呢喃。
今天外朝休沐,二公主一大早便過來把起更拖起來,說是要去二皇兄所在的清涼殿,還讓她帶上鳴鳳琴,起更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一出門就看見阿樂已經等在外頭了,手里拿著一個陶塤,“快走快走,別讓母后看見了。”二公主一人一只手從背后將她倆往前推。
到了宮殿后,就看見兩個男子已經在堂內就坐,坐在正中席面上的公子身穿玄色衣裳,正襟危坐,腰間的組佩整整齊齊地向前擺放壓住袍角,在他旁邊坐著的公子則坐的相對來說比較隨意,整個身子依靠在旁邊的玉幾。
“太子哥哥,二皇兄。”二公主還沒踏進殿內呢就已經揚聲叫開了。
起更隨著阿樂向兩位殿下行禮,阿樂帶著起更坐在左邊的末席上,起更注意到,包括太子朝南向的坐席,堂內一共鋪了六張席子,還有一個人沒來。
二公主直接挨著二皇子而坐,介紹到:“二皇兄,這是陳校尉之女陳起更,一手琴彈的很好,母后的壽宴不是要到了嗎,我想著我們一起給母后表演一個節目,起更會彈琴,子樂會吹陶塤,太子哥哥會吹短簫,四皇兄呢會彈箜篌,我會吹笛子,三皇兄說他自己不會樂器短時間內也不能速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再跟他說,至于二皇兄你自己嘛……”
二公主眉開眼笑“在這方面你就是本朝的第一人了,精通各種樂器還會寫曲子,這次就全靠皇兄了”。
二皇子輕輕一笑,太子道:“二弟在樂理這方面的造詣可是親口得到父皇的稱贊,你就別推辭了,不過孤平常朝中事務繁多,不能時時聚在二弟府里與大家一起合奏,但孤盡可能在閑暇之余也勤加練習的。”二公主挪過去抱住太子:“皇兄最好了。”
“吶,二哥哥呢?”二皇子語氣低沉故作嚴肅,但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二公主坐在他倆中間一手挽著一個,“都好都好,嘿嘿。”
四皇子正好也來了,先向太子和二皇子行過禮后,二公主等三人也起身向四皇子行禮。
“就是尋常聚會,大家不必拘禮,都坐吧。”太子開口道。他從剛才開始坐姿就紋絲不動,做著最嚴肅的事說輕松的話,怎么也讓人輕松不起來。
“既然要表演,那你們就逐個用自己的樂器彈奏一首曲子我聽聽。”
“孤先來吧。”太子便開始吹起了短簫,樂器基礎的樂理一通百通,起更道行不深但也能聽出一二,太子殿下的短簫吹得中規中矩,沒吹錯但也沒吹得特別好,似乎只是為了應付平常宴會簡單學得,并沒有花費太多心力。二皇子沒有露出什么表情。
接下來是二公主,她選了一首輕快明朗的曲子,但是因為此曲難度頗高,饒是二公主私底下在起更面前練過好幾回,也不免頻頻出錯,末了二公主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啊二皇兄,是妹妹學藝不精。”二皇子并沒有說出責備之語,只是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四皇子拿來的鳳首箜篌是所有人里面體積最大的樂器,曲子彈的倒還過得去,但好像故意賣弄一般,指法復雜,最后還彈走調了好一段,二皇子瞪了一下他,他還笑了笑吐吐舌頭。
輪到阿樂,陶塤的音域相對于其他樂器來講比較窄,吹奏起來也相對簡單,配上合適的曲子,讓人眼前一亮。二皇子難得點了點頭。
最后是起更,她拿出鳴鳳琴時,二皇子眼神變了變,一看就是老物件,常年彈奏保養琴身光亮,起更選了一首平時彈奏的曲子,也沒有復雜的指法,曲子也不難,在場諸人聽罷都不知該發表什么看法,最后還是二皇子嘆道:“年紀輕輕,奏如此哀樂……”最后還是沒說完這句話。
太子道:“老二,你有什么看法?”
二皇子一改憊懶的神色,正起身道:“母后早年一直帶兵打仗,最是喜歡軍中金戈鐵馬剛硬之風,三弟雖不擅長樂器,但前年在父皇壽宴上表演過舞劍,我想我可以寫一首軍中樂曲,我自制了一個小鼓,我就負責打鼓吧,等我寫好曲子再通知你們,這段時間回去多練習自己的技藝,特別是老四。不行你這幾日來殿里找我吧。”
“啊……”,四皇子平時最是喜歡玩鬧,拘他不能出去對他來講是天大的折磨,大家都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
“孤聽說這次的壽宴皇后交由你來操辦?”太子又恢復了往日凜若冰霜的態勢。起更起身到席旁跪道:“回稟太子殿下,正是。”
“母后是個不喜繁文縟節、崇尚節儉的人,雖然父皇這次想大辦母后的壽宴,但是本朝開國不久,民力物力有限,壽宴只是一時之事,民生才是立國之本,望你多多費心籌辦妥當。”
起更再跪拜道:“謹遵太子殿下教誨。”
“太子哥哥,你這是把朝堂搬來宮殿了啊”,二公主玩笑道。
“既然這樣,孤就先走了,還有些事務等著孤去處理,老二,你曲譜寫好了差人送來東宮即可。”說罷太子起身,眾人皆行禮送太子離去。
太子一走,整個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大家都開始討論起了自己對于將要譜的曲子的個人見解。
起更看著他們,以前姨娘沒過世、阿兄沒出去求學之前,大家每天在飯桌上也是這般地其樂融融,如今物是人非,她突然想問阿父阿母阿兄起明他們都還好嘛……
姨娘過世,想必阿父他們也很難受吧,那天她看到阿父對著姨娘的牌位痛哭,姨娘氣若游絲彌留之際,阿父正好領兵出征,路過家門都沒能進來,起更也為了這事隱隱生怨,可是沒有見到姨娘最后一面的阿父難道不會痛苦悔恨嗎?這些年他們也很難熬吧,起更從自己的座位看向門外的天空,她失去了母親,阿兄他們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