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起更過得格外開心，但宮中的新年過得卻是緊張萬分。

圣上近來在頻繁地軍事調動，陳懷也避不開，一過正旦便抓緊時間練兵，都無暇去看燈會。

終于這根緊張的弦崩斷了，平陽王郭嘉起兵造反了。

郭嘉大舉進兵直朝都城而來，都城附近的郡縣竟然大部分被他策反，有些不愿意反叛的便被當場格殺，實在是目無王法，他的計謀表示直取都城，江山易主，到時候直接號令天下。

由于郭嘉行動過快，雖然圣上已經有所預見，但仍然來不及反應，只得緊閉城門加固城防，目前都城內只有晁遠帶領的禁軍，朝廷平日并不常規備軍，近來正好碰上過年，募兵一事遲遲落實不好，郭嘉籌謀已久，一路打過來，沿途郡縣根本無力抵抗，一路打到都城外。

現圣上想往外傳令，奈何郭嘉早有準備，把守住諸多要道，陳府緊鄰都城而居，當日便受圣上密令前往南昆山，圣上說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待陳懷見到他大兄陳慎自會知曉。

陳懷震驚之余，也顧不上細問，立馬帶領幾十軍士和陳起初夤夜趕往南昆山，一來一回也需要三日，都城目前面臨的困境是，如何堅守三日？

陳府諸人在聽聞平陽王叛亂后，便避至都城附近長水縣內一座陳家祖宅內，縣內人心惶惶，縣令已經在著急地募兵了。

突然遠處傳來極大的轟鳴聲，好像是火彈爆炸的聲音，起更宅內雖然為了父兄安危而焦急，但卻沒有辦法得知外界情況，突然陳家府兵進來拜道“夫人，女公子，三公子，現在郭嘉已經兵臨都城之下，正用火榴彈攻城，連都城外結的厚實的冰也能被炸的粉碎”。

聽到火榴彈，起更心里突然想起那年未名湖，能夠將這厚實的冰面炸開的火彈，難不成正是火榴彈，可這火榴彈乃是當年張巖逆賊的武器，他當時嚴防死守，絕不將火榴彈研制之法泄露，逆賊被剿滅之時，火榴彈也同時被他們銷毀了，現下又哪里來的火榴彈。

想到這，起更基本已經可以還原當年的故事，那年皇后軍中，除了太子，還有郭嘉，他應該是拿住了張巖的把柄，或者早就與叛軍勾結，當時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太子和皇后，只要太子和皇后一死，那么皇位之后定會落在同樣有這治國之才的三皇子手中，郭嘉身為外戚便可有滔天權勢，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陳懷正好走錯了路能與皇后會兵一處，起更也正好相救了要落水的皇后，看來那天皇后喝的酒也是加了點料的。

郭嘉突然能集結十萬大軍，想來也有不少張巖的余孽在里面，火榴彈就是最好的證明。

都城已經堅守近兩日了，火榴彈的威力巨大，他們頂不住那么久，郭嘉的糧食輜重據說到達了長水縣附近，有近千名重兵押送，起更心想要是手里有兵能去襲擾他們的糧食押送部隊，定能為阿父他們爭取救援的時間。

可是除了陳府僅剩的十幾名府兵，還能去哪里要軍隊，陳起明突然進來說到，“長水縣剛才已經募集了近千名兵士，縣令正準備去與郭嘉的叛軍決一死戰呢”。

對啊，還有長水縣，都城附近的郡縣都被攻陷了，但還有長水縣啊。

起更心如電轉，她有了主意，但她得先去看看這個長水縣縣令可不可靠。

她偷摸地從宅子的后門溜出，帶了幾名兵士，直奔縣衙而去，那里燈火通明，門口集結著一群人，好在本朝開國不久，這些回家務農的軍卒也沒有退化的太厲害，戰斗力應該還可以。

她到了門口，說道：“小女子陳起更，求見縣令大人”。

門口的士兵沒好氣地說：“特殊時期，縣令大人沒空見你”。

起更一邊拿出陳府的令牌一邊說道：“我是陳懷陳校尉之女，如今來是有關于郭嘉逆賊的要事相商，十萬火急，煩請通稟”。

士兵仔細瞧了瞧令牌，又看了看起更身邊的護衛士兵，拱了拱手示意稍等，不一會兒通報的士兵出來請他們進去。

堂內坐著一個面色陰沉、眉間緊鎖的男子，全副武裝，他見到起更他們，便起身道：“我就是長水縣縣令原數，你說你是陳校尉之女？”

“在下陳家娘子陳起更，我知道郭嘉逆賊也曾來信策反你，但你拒絕了，如今得到軍報，郭嘉的輜重目前在長水縣附近，應派兵襲擾或者燒毀糧草以為大軍回援爭取時間。”

“我知道，可是那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建議，打出陳家軍的旗號，郭嘉一定知道我阿父去搬了救兵，他在賭他的火榴彈和我阿父誰更快，如果我們自稱是陳家軍，也可以混淆視聽，長水縣正好在南昆山回程附近，讓他誤以為我們已經回援，可以吸引他的火力稍微往我們這邊，減輕都城壓力。”

“可是，你們應該沒多少陳家軍的人馬了，總不能打個旗號說我們是陳家軍就會有人信吧？”

“當然不，我會陳家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原數看向這個身子羸弱的小女娘，別說她會不會陳家槍，她能不能拿起槍還不好說，起更知道他不信，便自薦要求當場演示，當年陳家槍可是聲名遠揚，習武之人定會知曉。

來到演武場，原數親手遞給起更一桿木桿槍，起更雙手接過，她緊緊地握住這桿槍，仿佛要把它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她費了好大勁強忍著才不讓淚水落下，三年了，她把它從她的生活里剝離了三年，再次握起這桿槍，仿佛手中的長槍發出銀龍的嘯鳴，她的內心又開始悸動起來。

她沉住氣，這么多年沒有練槍，可是一招一式，所有的細節她都如此熟稔地比劃出來，那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的曾經，她將一桿槍使得出神入化，凌厲非常，原數都看得呆了。

末了，起更已經出了一頭汗，手持長槍拄地，朗聲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自尋出路闖出天地，怎么樣原縣尉？”。

原數本來正準備撫手贊嘆，聽到這句話他驚住了，“陳娘子你當年是不是救濟過一個人，就在去城南藥鋪的那條巷子里，你還給那個人介紹了一份活”。原數一邊加重了語氣一邊走近前來。

起更是記得的，畢竟皇后就是用這個“拙劣”的借口騙她留在長秋宮，聽見原數突然說起這事她也頗為吃驚，這年頭無意幫助一個乞討之人怎么大家都知道，她點了點頭。

原數突然拱手作揖道：“原某不才，正是那受過姑娘恩惠的乞討之人，當年……”

起更突然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原縣令，抱歉打斷你說話，陳年往事可以來日再敘，但現在趕緊出兵要緊，圣上他們耽擱不起，我先回陳宅與母親三弟稟報，我們城門口匯合。”

“這……可能是場有去無回的戰斗啊，陳家……”

“若圣上有事，郭賊得逞，陳家也定不能全身而退！”

原數肅然起敬，表示明白了。

沒有人注意到起更轉身從懷里摸出一瓶藥，倒出幾粒紅色藥丸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