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安一入藏,便病倒了,強烈的高原反應使她原本就支離破碎的身體徹底垮了。心臟刺疼,如同有人拿刀在她心臟處剜刺,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可能會死在這高原。
來之前,主治醫生告訴過舒可安,她的這種情況非常不建議去XZ,嚴重的后果就是她可能都會回不來,顧白也勸了她,可她還是偷偷來了。因為,她并不想在那個最大的遺憾里再留一個遺憾,這短短一生,她已經足夠后悔,足夠遺憾了,最后的時間,她想做完這件事,哪怕與她最初的念想相悖。
舒可安花了兩天的時間,緩了精神,便迫不及待的拖著“半廢”的身體去了納木錯。她最后想看看星空,這是她十八歲的生日愿望,一個二十五歲都還未曾實現的愿望。
康德曾說:“仰望星空和探尋內心,是最令人感動和敬畏的時刻”。舒可安想看的其實是想看夏季的星空,他們說這里的星空冬季和夏季是不一樣的,冬季的星空是寡淡的,夏季的則是濃郁,熱烈。她覺得此時生命中,唯有濃烈的愛才讓她覺得這時間萬物依舊滾燙。
舒可安是在一月十六號晚上看的星空,在這之前她也看到了日落,很美,滿天的紅映在了舒可安的眼睛里,她將這一景定格在了相機里,也將那晚的星空定格了。
晚上格外冷,她看星空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了那個久違的聲音,像極了往常俯身在她耳邊輕語:“我來陪你看星星了。”舒可安知道自己幻聽了,已經很久都沒這樣了,她依舊貪戀這久違的熟悉,哪怕是她的幻覺。
半垮的身體不允許舒可安多呆幾天,她看完納木錯湖就回去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舒可安回去之后,在醫院呆了半個月,二月初出的院。那天顧白接的她,顧白送她回去后,她拉著顧白說了好多好多話,那是顧白印象里舒可安說的最多的話。也終于完完整整的聽了關于他的故事。
舒可安一遍泡著茶一邊對顧白說:“我見他的那天陽光很好,那是那個冬天為數不多的好晴天。”
“他那么優秀,就跟我喜歡的星星一樣,那么的遙不可及。”
“可我還是靠近了他,我是那么的喜歡他。”
舒可安抬起了頭,眼里是少見的柔情,似星光點點,深邃又哀傷。
舒可安看著已經黑下來的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苦笑了下,對顧白說:“那晚的星星很漂亮,他曾經說過會帶我回他的家鄉,會陪我看日落,看星星的。”
顧白摩挲著手開口:“忘了吧,那么苦。”因為一直聽舒可安說沒開口,剛開口都有點啞。
這次的聊天,顧白后來想過,太過壓抑了,他遇見舒可安的時候,她平淡而又無謂的態度使他印象深刻,他以為她這些年輾轉各地,聽著各色的故事,而有的這種感覺,原來只是她才是那個不講故事的人。
大概過了半個月,也就是二月二十一號,舒可安給顧白打電話,有個忙需要幫一下。
顧白忙完晚上去的舒可安的住處,半月未見,舒可安身體似乎更差了。
舒可安進了臥室,出來的時候拿了一個紙袋子,袋子有點舊,看得出時間久了,但被保存的很好。
舒可安在顧白面前坐下來,將手里的一封信給了顧白。
“這封信是給你的,我希望在我走后你在打開。”
“這袋子里的都是給他的東西,我希望我走后,你先幫我保存,等到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寄給他吧。”
“我曾說過如果某天我再也找不見他的時候,就只等到二十八。”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拍的照片,是我希望他在我身邊的所有瞬間。”
“如果有時間,三月了,你能去趟雞鳴寺幫我看一看櫻花吧,我覺得我是等不到那時候了。”舒可安苦笑了下,她之前總以為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去揮霍,現在才覺得,這一生太短了,短到自己沒機會等到親自去看櫻花。
“好”顧白看著舒可安,眼眶竟然有點熱,他親眼看著眼前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靠近死亡的,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道一個人究竟是難過到哪種程度,才會硬生生把自己搞成心臟病,還是無可救治的地步。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從來沒遇見一個叫林野的人。
兩個人坐了許久,像極了當初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那時候顧白也心情不佳,遇見了聽故事的舒可安,其實那晚顧白也沒說什么,兩人就喝著酒坐了許久。
顧白離開的時候,舒可安對顧白說:“如果真有下輩子,我希望能不遇見他。”
顧白就說了句好,因為他真不知道該說什么。
過了一星期左右,顧白收到通知去了醫院,舒可安去世了。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處理完一切都是三天后,他打開了舒可安給他的那封信。
親愛的顧白:
首先要跟你說句對不起,這些年我都把你當成了他的影子,我總能從你的身上看到他的存在,明明長相不相像,性格也不一樣,但我卻覺得很熟悉。
遇見你的那天,是夏天。和你最多的回憶就是我每次回來之后總會和你喝一次酒。
我曾經給很多人寫過很多信,我的開頭永遠都是親愛的某某,只有給他的信是摯愛的林野。當寫這封信的時候,下筆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他依舊是他,你依舊是你。
這些年謝謝你,顧白,好好活下去,歲月輪轉更替,愿你與心愛之人歲歲年年,平安喜樂。
舒可安
那晚,顧白手邊里放拿著那封信,一直喝著酒,到后面,信紙上的字被暈染了,越來越多。
三月中旬,顧白去了南京,拍了照片,在放進那個紙袋之前,他在照片后面寫了一行字:
林野,櫻花開了,下輩子別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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