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是一座有兩間臥室的房子，一間住著痛苦，另一間住著歡樂，人不能笑得太響。否則笑聲會吵醒隔壁房間的痛苦。

--弗蘭茲·卡夫卡

二十平的房間內，少年正斜躺在電競椅上盯著屏幕。事實上房間的落腳點很狹小，即同時充當了臥室、廚房、客廳與一張浴簾組成的洗手間。屋子里彌漫著泡面與發爛水果的腐臭味兒，床上的折疊桌上零零散散的紙張，上面還有食物殘渣，書桌上擺著成套的輕小說。

蘇白溪，20歲，在這個本該步入大學的年紀，他卻早早進入了社會，幸運女神的輪盤似乎并不指向他，但他應該還沒有意識到這點。

兩點一線的生活，機械枯燥而乏味，與他同期的朋友們和他描述大學校園的軍訓時多要命，還有學長故意在站軍姿時在一旁啃著冰棍說笑，今晚又通宵到在老師的課堂上睡到午飯時間......每每聽到這些蘇白溪總是一笑而過，雖然也是他向往的生活。現實的他只能望而卻步，無論發生什么都要自己扛下來。

“差不多該去上班了”房間里傳來自言自語。

簡單的洗漱，蘇白溪套上了那件洗得略發黃的外套，今晚是夜班。鎖好門，行走在偶有行人的大街上，寒風撲面而來，讓他有大哭一場的沖動。蘇白溪的公寓特意租在單位附近，在這個三線小城市就算夜晚到來也不會燈火通明，唯有昏暗的路燈相伴。

蘇白溪默默地戴上耳機，用手指理了理油得發亮的頭發，燈光下隱約看見左眼下方有道細小的疤痕。再過一座橋轉個彎就到目的地了。橋上倒算明亮，蘇白溪扭頭望向橋下，偶有幾艘船經過，他不知道他們開往何處，從何而來......

他默默地走出大橋。

就在他發呆的片刻，刺眼的燈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強烈的撞擊接踵而來，一輛失控的貨車將他撞出數十米。

似曾相識的事情也發生過，學生時期的某次晨跑，低血糖的蘇白溪頂著狂風艱難前進，寒冷的空氣止不住地灌入肺中，臨近終點的蘇白溪突然倒地不起，他艱難地呼吸，渴望從冰冷的空氣中汲取氧氣，他卻喘不過氣，嘈雜的聲音在在耳邊徘徊，模糊的視線與眼下的情況如此相似，眼鏡碎裂，萬幸沒有劃傷他的眼睛，但在之后還是留下了疤痕，迷糊之際感受到的被擔架拉走。

急救的阿姨在旁邊安慰著他要堅強不要害怕，“像這種小男孩平時看不出來，當這種情況才能看出心里是很脆弱的。”蘇白溪聽著那些話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出，也許阿姨說中了，也許是他的心理在崩塌，他首先想的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又給他們添麻煩了，自己好沒用，心中不停地給他們道歉......

記憶中的這一幕與此刻交織重疊，微暖的血液在額頭蔓延，蘇白溪的眼神逐漸空洞，像發條用盡的人偶那樣沒有生機。

大腿骨折，骨頭錯位斷開，肉眼可見，肋骨穿透胸膛，身體被撞飛在空中，就算世界最頂尖的醫生在現場也無力回天。他知道自己就要死啦。好不甘心啊，這就是蘇白溪全部的人生么，短暫可笑又無聊”蘇白溪閉上了眼睛，落水聲隨之而來，他不是個神論者，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在死亡面前，求生的本能在催使著他想盡辦法求助“我不想死，就算是這樣，我也想活下去啊，有沒有誰，誰來......

“安心吧，”模糊之中有誰在輕語，“人的堅強從來不是肉體上的，就算骨頭全部斷裂，就算手腳不能移動，也要茍延殘喘地活下去。”

“生命是你僅剩的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