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贏得對抗“衰老”這場戰爭
我發表完這一番老人論之后,仿佛聽到了一群中老年讀者在反駁:“我們本來也沒你說的那么老吧?”的確,近年來,有論調宣稱我們已經進入了“人生一百年的時代”。領退休金的年齡也從六十五歲調整到了七十歲,并且現在還有繼續調整到七十五歲的趨勢。此外,不知是受到醫療水平還是食品質量的影響,與過去相比,現在的老人的確看著年輕多了。令人震驚的是,在國民動漫《海螺小姐》 中,海螺的父親磯野波平、母親磯野舟的年齡設定竟然是五十多歲!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兩個人物的外貌不要說是七十多歲了,就算是說成八十多歲也大有人信。“老年”的概念在這些年間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另外,人們對男人的看法因所處的環境而異。比如,在棒球圈子里,1980年出生的松坂世代已經算是老選手了。如果我們再來看一下政治圈,那些政治家到了六十歲才稱得上剛剛起步,實在年輕得很。
人生并不像季節那樣四季分明,到了多少歲才算是老年,并沒有明確的界定。但是,衰老的的確確在偷偷向我們靠近。正因如此,我們才更加需要“認清自己”的能力,可謂“人貴有自知之明”。
然而,并不像我們隨口說說那樣簡單,這種能力得來不易,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帶著對“曾經的自己”的執念。雖然我們能夠打心底里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大不如前,卻總想著去與之抗衡,或是總希望還能像年輕時那樣活力四射。比如,我們有時會去以奇怪的方式裝嫩,有時會過度鍛煉身體,有時會戴上假發掩蓋歲月的痕跡。
但是,即便我們與衰老抗爭,也絕無戰勝的可能。做出這種判斷的能力即我們“認清自己”的能力,這種能力也可以說成“客觀地審視自己的能力”,或是“狀況判斷的能力”。實際上,我對自己的這種能力抱有絕對的自信。
我的這種能力是在年輕的時候養成的。當意識到自己語言的“爆發力”開始下降時,我就馬上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新出路”。我完全沒有去想自己要怎樣努力繼續相聲演藝的道路。與運動界相同,相聲界對反射神經也有很高的要求。當然,不是說隨著年齡的增長就不能說相聲了,但我還是斷然決定改行。只有不對自己抱有過度的期待,才能冷靜地做出判斷。因此,我非常徹底地思考了一下“下一個自己”應該是什么樣的。
于是,從那時起,我就拼命地思考要如何轉型做一個演員,像現在熱播的一些綜藝節目《天才·北野武主持的令人精神振奮的節目??!》(日本電視臺,后文簡稱《令人精神振奮的節目??!》)、《風云!北野武之城》(TBS電視臺)、《北野武的運動健將》(朝日電視臺)等,都是以那個時期的思考為基礎逐漸發展起來的。
20世紀80年代,我曾經出演過一個像大久保清 那樣的罪犯。我演這個角色是為了將“搞笑藝人北野武”與“演員北野武”畫出清晰的界線。
以此為契機,之后我出演了大島渚導演的電影《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電影上映后,我曾偷偷跑到電影院去看看觀眾對這部電影的反應如何,結果就在開頭部分,我一出場,全場哄堂大笑。果然,大家對我作為搞笑藝人的印象太過深刻,完全沒把我當成演員。因此,我才想出演殺人狂魔、強奸犯這樣的角色去消除大家對我的固化印象。而且,我確實覺得我的這種做法對我后期順利走上影壇起到了一定作用。
后來,我確實當上了導演。我每次在拍攝的時候,都覺得旁邊有一個理性的自己。雖然我也是抱著“老子的電影天下第一”的想法去拍攝的,但是我總覺得在自己的頭頂上有另外一個自己在俯瞰著一切。因此,我是無法享受心底那股沾沾自喜的情緒的。即便偶爾有一瞬間讓我覺得很投入、很忘我,但在下個瞬間立馬就有另一個自己跑出來掃我的興。
如果那時我特別執著于某一個點,也許就沒有今天的我了??傆X得正是我的這種覺悟,使我目前的事業還能得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