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最后一節課。
物理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摩擦著，嘴里叨叨不停，和催眠曲別無二樣。學生們累得都趴在桌子上，蕓禮撐著腦袋，強忍著睡意，夏冉也哈欠連連，早就趴下來睡了。
物理老師轉身掃了一眼臺下那群黑腦袋，臉色是變了又變。
“哎呦我滴娘親誒！”物理老師急得在講臺上跺腳，“怎么一個個的都趴著睡嘞，起來起來，趴著睡的同桌都叫醒一下咯！”
蕓禮睡意頓時就沒了，夏冉也緩緩抬起頭，可那雙眼睛仍閉著。
“要說你們就是睡太多，俺小時候可不像你們這樣，每一分每一秒都緊的很！”說完，物理老師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緊挨著深深嘆了一口氣，“哎……你們這群小屁孩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叮鈴鈴——”物理老師嘴張了張，還想講些什么，遲了。
課代表也紛紛上黑板布置作業。
看著滿滿一黑板的作業，蕓禮手中的筆速度又快了。
她這是上了個什么學——辛辛苦苦考上的重高，可什么都未曾改變，她不由迷茫了起來。
“蕓禮，你家住東街那邊嗎？”
“嗯，是啊。”
夏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問:“一起走吧，我也住那。”
“好，那你弄快點，我已經收拾完了。”蕓禮點了點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書包，確認沒有落下東西，拉上了拉鏈，對夏冉說。
“走走走，我也弄完了，老唐的課太無聊了，我都睡了好幾次了，”夏冉單拎起書包，挽著蕓禮的手向教室外走去。
樓道里充滿青春的聲音，還有急促的腳步聲。瓷板制成的墻壁倒影著少年們稚嫩的模樣，有一瞬間，蕓禮覺得這瓷板上的人像是融在清綠的小溪流里一樣，很夢幻，很不真實。
在路過一樓的高一一班時候，蕓禮聽到了少年好聽的聲音。
“哎，好不容易放這么一天半的假，作業還真多，無語。”夏冉在她身旁一直吐槽，完全沒有注意到蕓禮的腳步慢了下來。
“陳啟，我有事，你幫我搞一下衛生，下周一我幫你搞。”是個男生，聲音有點耳熟。
“嗯，等我調好手表再說。”倚在后門的少年輕輕應下，聲音不大。
剛好路過高一一班后門的蕓禮側眸一看，少年正低頭調弄著一塊灰色的手表，興許是手表壞地太徹底，少年眉頭緊鎖著，注意力全然放在手表上。
“要我說你也別弄了，買一塊新的得了，從初中就看你戴這個手表，都已經是古董級別了。算了，我先走咯。”男生從后門出來，一眼就看見剛好路過的蕓禮了。
蕓禮一眼就認出他，那個欠他八百塊錢的寸頭男。
宋文清沒說什么，只是眼神在蕓禮和陳啟之間來回流動。蕓禮低著頭，看著地上，耳根莫名發燙，似乎有一絲心虛，腳步更加快了點。
“怎么了？”旁邊一直在吐槽的夏冉發現了蕓禮的變化，她晃了一下蕓禮的手，引回了蕓禮的注意力，“你不舒服嗎？”
“啊？沒有，我……我可能是有點餓了。”
“沒事，快回家了，你回家就好好犒勞自己一頓吧。”
“好。”
在快出校門時，蕓禮吞了一下口水，心里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冉冉，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有些東西沒拿……”
“那你快去拿，我幫你背書包吧，就在這等你！”
“不用不用，我收拾太快了，落下的東西可能有點多，要不……要不你先走吧？”剛說完這句話，蕓禮便對上了夏冉有些難看的臉色。
話都說到這了，夏冉也明白蕓禮想自己一個人走，只是她不理解蕓禮怎么就突然放人鴿子，臉色才難看了一點。
“對不起，我下次一定認真收拾東西，然后和你一起走。”蕓禮說完，單拎著書包的少女臉色才正常了點。
“行吧，那我先走啦，你自己一個回去注意安全。”少女向蕓禮告別后才轉身離去。
“呼——”看到夏冉漸行漸遠的背影，蕓禮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告別夏冉后，蕓禮并沒有上樓拿東西，她只是在學校的角落里逛了又逛，視線卻永遠盯著高一一班的教室，盯著那個模糊的身影。
她不敢表現的太刻意，在一個好觀察少年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從書包里隨便拿出一本書，又隨便翻了幾頁。
夕陽從秋日的楓葉之間中悄悄穿過，少女所在之處，是被葉子裁了的光影，恰好余暉所照之處，有少年。
“真是好孩子，都散學了還在這坐著看物理書，”背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緩緩進入蕓禮的耳朵。
蕓禮嚇得一激靈，扭頭看去竟然是唐老師。她立馬站起身，對著老唐微微鞠躬。
“看著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平時上課不怎么積極，我也是不知道你下課得用功多，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跟老師說，老師給你開個小灶！”唐老師夾著自己的公文包，笑得臉都要開花。
“好……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蕓禮連忙點點頭，說實話她有些心虛，她上課不積極是真，但這下課當真沒翻過物理，誰知道自己隨便一拿，拿出來的竟然是物理的練習冊。
“這樣吧，我啊現在還有點時間，現在我就給你講幾題！”
蕓禮一臉茫然，她真是倒霉到家了，這一時半會也講不完吧。她有點煩躁，回頭迅速瞄了眼高一一班，陳啟還在教室，應該還要一會時間，老唐教自己也不會顯得太刻意吧……
老唐根本不給蕓禮回應的機會，放下了夾著的公文包和手里的水杯，還奪過蕓禮手中的習題冊。
“哎喲我滴娘，這么簡單第一問你就不曉得咯！咋搞啦，還要努力點，老師我跟你港哦……”
看著習題冊被老唐翻開的那面幾乎全是紅叉叉，蕓禮都抬不起頭來了。
講了十幾分鐘，蕓禮就隱約有些睡意了，天空的顏色更深了，對面的少年正單拎著書包從后門要離開。
蕓禮有些急，老唐還沒講完。看著陳啟就要出校門了，蕓禮干脆不顧及面子的一把奪走習題冊。
“誒你……”老唐推了推眼鏡，一臉疑惑看向蕓禮。
“老師對不起，現在天很晚了再不回去我家里人會擔心的……”蕓禮快速地說完，然后拎上書包就快步朝校門口走去。
老唐看著蕓禮的背影，“那小丫頭跑得還挺快啊……”剛說完，蕓禮在離陳啟只有兩三步的時候，又慢下腳步。
老唐推了推眼鏡，看著二人的背影，將手背過去，又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青春啊……”
“年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