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裕之剛進入酒館，黎歌就聞到了對方身上的腐朽氣味。

這似乎是預示著龔裕之的結局。

直到剛才，龔裕之問他愿不愿意出一份力，他立刻驚覺，一股寒意在體內彌漫開來。

他這才充分意識到，這次行動究竟有多危險。

“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

“我來這，就已經給出答案啦。”

“但是。”

龔裕之說，“我可以死，你卻不行，所以剛才的話，就當我沒問吧。”

話題就此終止。

龔裕之坐回位置，靜靜喝茶等待莫亞回來。

黎歌站在那，內心糾結。

其實龔裕之先前那番話，已經打動到他了。

他也想為推動社會變革做出一些貢獻。

可是，一路依靠預感走到今天的他，不能無視預感給出的危險警告。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別離開了酒館。

之后幾日。

黎歌過上了往常的生活。

早上收到阿辛送來的早餐。

之后便是識字課程。

到了下午，開始鍛煉體能，修煉劍術。

而晚上則是比較自由的時間。

有時黎歌會待在家里獨自溫習白天的課程。

有時會跟羅伊德出去社交。

黎歌有錢，鎮上多的是人想和他認識，而黎歌也需要這些人，來鞏固自己的身份。

某天晚上，黎歌喝了些酒回到家中，燥熱得實在睡不著。

于是拿起劍，到后院發泄精力。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學習，他的劍術已經像模像樣了。

但走的是西洋路數。

起手立劍，之后便是刺劍，劈劍，撩劍等固定招式。

雖說把簡單的招式練到極致，同樣不簡單。

但少了變化，限制了上限。

所以在這些劍招的基礎上，黎歌會根據自己的靈光做出適當的調整。

看上去就多了幾分東方劍招的玄妙感。

“我記得你在酒館跟我說，你的劍術還未入門，但依我看，這已經是有一兩年的功力啦！”

月光如霜，龔裕之從樹下的陰影中走出。

“龔老，您怎么出現在我的院子里呢？”

這是黎歌沒想到的。

不過也說明龔裕之的出現，并不帶來危險。

“來這是想向你打聽一些情報，但看到你在練劍，而且劍招頗得玄妙，我都有些技癢了，要不，咱們練練？”

龔裕之起了興致，從長柄雨傘中抽出一把細劍。

拿上劍的龔裕之，氣勢陡然發生變化，壓迫得黎歌喘息都變得粗重了一些。

“能和您對招，晚輩榮幸之至。”

黎歌行了一禮，隨后使出這一個多月所學向龔裕之發起進攻。

然而幾波的刺劍都沒奏效。

龔裕之明明站在原地沒動，手中細劍擺動的幅度也不大，但就是能精準地擋住他所有攻擊。

就仿佛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猜透了一般。

“帝國的劍道之所以強，靠得是此界法則，騎士擁有更強的肉身與意志力量，劍術反倒是其次，這與咱們東方劍術大相徑庭。”

“你的劍道底子很扎實，但意志和肉身修煉不夠，所以使出的西洋招式不夠強……但偏偏你的劍招中，還蘊含著些許的東方變化，說實在的，若非我鉆研劍道數十年，恐怕應對起來不會這么輕松。”

龔裕之站在原地仍由黎歌從各個方向發起進攻。

眼神毒辣的他，一下便瞧出了黎歌的路數，并指出癥結。

嘭。

在黎歌從身后襲來的一瞬，龔裕之反手將劍擋在了身后。

一股莫名的力蕩開。

當兵刃交鋒時，這股力也就傳導到了黎歌的劍上，再由劍身，傳導到虎口。

黎歌感覺到虎口撕裂般的疼痛，根本握不住劍。

等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劍已經被震飛了。

“這就是折劍術？”

黎歌驚訝得說不出話，明明龔裕之也沒出什么力。

“折劍術是我提煉咱們華國古武劍招而成的技巧，講究借力打力，斷人兵器，對付身體力量出眾的騎士，很有奇效。”

龔裕之收起細劍，臨走時他說，“今后每晚，我都會來，傳授你折劍術。”

黎歌不知道龔裕之為什么要這樣做。

但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真的來了。

而且還換了一套青色長衫。

“龔老，我……”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黎歌心中過意不去。

但他話還未說完，龔裕之便已經撥劍而來，“記住，咱們東方劍招，不束于形，怎么暢快怎么來，所謂無招勝有招，夫如是……而折劍的精髓在于，準確把握對方劍招施力的方向……”

黎歌疲于應對如暴雨般襲來的劍招，但思緒卻是不亂，默默吸收著龔老傳授的經驗。

這種時候，黎歌的靈光總能起到輔助的作用。

以至于這種形式的教學沒過幾天，龔裕之便感受到黎歌恐怖的進步速度。

他那西化的死招，正逐漸在東西二者之間找到平衡點。

運劍毫無阻塞感，更加行云流水了。

到了二十天后，黎歌甚至偶爾能做出折劍的動作。

這說明他對敵人劍招的施力方向，預判越來越精準了。

“好啦，就教學到這里吧。”

某次對練后，龔裕之苦笑著說，“我原本是打算，如果我遇到不測，咱們聯邦人能多一個折劍術傳人的，沒想到撿到寶了，以至于竊取配方的計劃幾番推遲……”

“不過到此為止吧，方式方法你已掌握，之后便是勤練，我也該去完成我的使命了。”

龔裕之戴上帽子，背影佝僂地離開了黎歌的住所。

此刻，黎歌心中五味雜陳。

他在為自己的謹慎感到慚愧。

在避難所的時候，趙清妍說的那句話，如今又在耳邊響起。

總要有人去做的不是嗎？

縱使前方是深淵，我們不可能等到深淵被填平的那一天再趟過去。

之后的幾天，黎歌在煎熬中度過。

直到阿辛來找他，說莫亞要離開了，他才精心打扮了一番，去小鎮外送行。

“今后的事就交給你們啦，以后不管世界變成什么樣，我都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莫亞含淚揮別黎歌他們，然后上了一輛馬車。

誰也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哪。

“祝福她吧。”龔裕之目送著說

“龔老，我……”黎歌開口。

“你不必勉強，我現在覺得，你更不能有事了。”龔裕之臨走時說，“今后就別再見面啦。”

黎歌悶悶不樂地回到鎮上。

“小哥？”

突然，一個圍著頭巾的胖女人叫住他。

黎歌抬頭，回以微笑。

對方是游藝街的妓女，當時還找她打探過消息呢。

“哎呀，小哥還記得我可真是太好啦。”

胖女人走過來說。

但她不敢靠太近，她能從黎歌一身的名貴服飾看到彼此間的距離。

“你們這是要去哪？”

黎歌發現胖女人還有個伴。

她同樣裹著頭巾，一副艷俗穿扮。

但目光閃躲，有意避開人們的視線。

“哎呀，說來也真是命苦，我這姐妹不是一直在用美容丸么？起初效果還好好的，可是最近呀，臉上火辣辣地疼，甚至起了毒瘡。”

胖女人哭咧咧地說，“這還怎么接客呀，我正要帶著姐妹去找劍盾生物公司討個說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