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碎夢島
- .獨釣寒江雪
- 3083字
- 2024-06-24 20:12:56
翌日,一系列的檢查結果出來之后,閔靜書被醫生告知身體并無內傷,隨時可以出院。
她向酒店請了幾天假,為母親辦理住院事宜。
離開酒店后,閔靜書回到宿舍收拾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
許藝瀾以為她要辭職,忙問:“靜書,你要去哪里?”
“沒有啊。”閔靜書將東西整理好,放進一個黑色小旅行箱,道:“
我請了五天假,回去辦點事兒。”
許藝瀾聽她這么說,才稍稍放下心來,又問:“靜書,你和那個林總是什么關系呀,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救他。”
閔靜書拉好袋子的拉鏈,直起腰來,想了想,說:“我們倆小時候就認識了,應該算好朋友。”
“我不信,你有什么話還用瞞著我啊。”
“如果你有危險,我也會奮不顧身去救你的。”閔靜書拍了拍她的肩,說:“我走了,記得認真打掃宿舍衛生哦。”
“你打賭輸了,我才不給你打掃。”許藝瀾頓時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她賭氣的說。
她與閔靜書是高中同學,同樣因為個人原因輟學,又不約而同的來到同一家酒店打工。原本以為她們二人都是命運坎坷的人,可事到如今她才猛然發現,只有自己才是那個可憐人。果真是同傘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許藝瀾跑到窗戶前,親眼看著閔靜書坐上了林逸的車。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她心里蔓延開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羨慕,還是嫉妒?
許藝瀾苦笑一聲,在心里為自己辯解,她沒有的連羨慕一下別人都不行嗎?
車子一路開的很平穩。到了她家時,閔靜書早已靠在林逸肩膀上睡著。
林立一踩剎車,閔靜書便醒了過來。她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把頭挪開,林逸的肩膀早就麻了,卻任由閔靜書靠著。
閔靜書清醒了之后也意識到這點,歉意的說:“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呀。”
“看你睡得可愛,不忍心打攪你。”林逸用另一只手為她把散落在臉龐的頭發別在耳后。
“你又笑話我,不理你了。”閔靜書嗔怒道,別過身子去打開車門,跳下車,一氣呵成。
“快上去吧,明天早上九點我來接你。”林逸搖下車窗,笑道。
“那,我先上去了。”
“回去早點休息。”
“嗯。”閔靜書轉身上了樓。
林逸已經走到家門口了,出于禮貌,她應該邀請他上去坐坐的。
但她不能這么做。
林逸目送閔靜書的背影消失在單元門背后,對開車的人說:“回家。”
“是。”
閔靜書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站在家門口,想象著家里是什么樣的情景。
最后她還是認命的把鑰匙插進門鎖,“咔”,門被打開。
她為什么不能請林逸來家里坐一坐呢?
她看著滿屋狼藉,都不知道該怎么走進去,還坐,讓人家往哪里坐。
再抬頭,母親站在客廳里,茫然的看著她。
“靜兒,媽媽不是故意的。”蘇意真眼里蓄滿淚水,她披散著頭發,身上的睡裙不知道倒上什么液體,滿是污漬。
“媽媽,沒事的,你回臥室休息吧,我來收拾。”
蘇意真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聽從閔靜書的話,轉身回了臥室。
走進房間,想到母親還穿著臟了的睡衣,閔靜書趕忙跑到次臥的衣柜中翻找,幸好母親沒來這邊折騰,這件衣服才得以幸存。
閔靜書拿著衣服走進主臥,蘇意真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她走到母親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將母親凌亂的頭發別在耳后。
蘇意真的眼神呆滯無力,仿佛思緒早已飄遠,無法聚焦在眼前的事物上,并不理會女兒。
看著母親這個樣子,閔靜書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的留下來,她把頭伏在母親腿上:“媽,你到底怎么了,不要這樣好不好,靜兒好害怕,爸爸已經不在了,連你也要拋棄靜兒嗎。”
她期望中的回應并沒有來到,重新抬起頭時,母親依然如木偶般呆坐著。
良久,閔靜書終于放棄。她站起身,為母親換好衣服,扶她躺下,為她掖好被腳。
輕輕地拍著被子,像母親從前哄她入睡一般。
蘇意真睡著后,閔靜書才來到客廳。
熟練的打掃起來,她想起母親第一次發病時的情景,當時她并不在,在學校讀書的她接到大伯父的電話便匆匆趕回來。
母親一向愛干凈,家里的每一處總是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塵不染。
所以當她看著像是遭過洗劫一樣的家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家。
還有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母親,那時她還認識自己,準確的說是只認識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安撫住發病時的母親,所以她只好申請暫時休學,回到家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母親。
但吃了藥的母親病情并未有好轉,在大伯父的建議下,也只得開始物色適合母親的精神病院。
她看了好幾家,看著那些病人,像是監獄里的囚犯,得不到任何尊重和善待。
閔靜書實在無法接受把母親送到那樣的地方。
算了吧,大不了就一輩子帶著母親生活。父親已經去世了,他生前最珍視母親,自己怎么能任由母親去到那樣的地方受苦呢。
一陣風吹過,掀起客廳的紗簾。打斷了閔靜書的思緒,她起身去關客廳的窗戶。向窗外瞟了一眼,看到樓下的路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隱約看到里面坐著一個人。
她抬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表,已經十二點了。
閔靜書覺得好奇,便駐足在窗邊沒有離去。
可奇怪的是,車子里的人似乎發現了閔靜書在看他,忽然發動,駛離了樓下。
她頓時警覺起來,難道那個人是在監視她?思索著又覺得自己是懸疑劇看多了,看誰都可疑。
她搖搖頭,離開窗邊,重新拉好窗簾。
來到主臥,蘇意真早已睡著。閔靜書關上燈,小心翼翼地合上門。
想到明天母親就要住進醫院,接受治療。她心里就亂糟糟的,她寄希望于醫院,又害怕母親離開自己會受到苛待。
可她這樣的情況,連自身都周全不了,就算有心也無力。
左右睡不著,她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
林逸已經向她介紹過心康醫院的情況,也說過楊語諾是精神疾病方面的專家。
打面相看,楊語諾應該與她年齡相仿,但資料上顯示楊語諾和林逸同歲,都是二十八歲。
這么年輕,就已經有了這么大的成就。相比之下,自己就顯得遜色許多,雖然她還在學校讀書,沒什么可比性。可楊語諾也只比她大了五歲而已。
我到了她這個年紀,能不能比她強呢。閔靜書翻看著楊語諾的簡介資料,說一點也不自卑,那是完全的假話。
身邊有這樣才貌雙全的人,林逸怎么會視而不見呢。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他們是什么關系關我什么事。閔靜書拍了拍自己額頭,現在最重要的是母親的病,只能希望她入院治療后會慢慢好起來吧。
懷著心事入睡的閔靜書,突然從噩夢中驚醒。
她掙扎著坐起身,從窗簾縫隙中漏出點點光亮,映射在衣柜上。
她撈起床頭柜上的時鐘,已是凌晨三點鐘。
放下時鐘,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卻被額頭上的冷汗弄濕了衣袖。
想著時間還早,便重新躺下,腦海里回想著剛才的夢。
夢里,母親被人綁在病床上正在被注射不知名的藥劑,她看到母親驚恐的眼神,嘴上也被膠帶封住,發出絕望的嗚咽聲。
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清醒后,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依然盤桓在她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也被噩夢纏身,夜不能寐。
昏暗的房間里,林逸坐在墻角的一把椅子上,小邊幾上亮著一盞黃色的燈。
那是偌大的房間中唯一的光亮。
他靜靜的坐著,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里拿著一樣東西,他把東西拿到眼前。
指肚摩挲著上面的紋路,是一個書本樣式的鑲滿鉆石的胸針。
這是他親手設計的,從畫圖,到制作都由他一手完成。
原本是為閔靜書準備的生日禮物,可自從那年夏天二人告別后,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而閔靜書的出現,也勾起了他很多過往的記憶。
他們認識的時候,正是他人生的最低谷,最狼狽不堪的境地。
林逸十二歲時跟著母親改嫁,母子二人天真的以為從此會過上煥然一新的生活。
卻不想命運賜予的禮物早已悄悄暗中標好了價格。
母子二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林逸更是如驚弓之鳥般整日戰戰兢兢,在進退路窮之時,他終于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親,便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在母親的授意下,他逃出養父家,試圖找到生父尋求幫助,哪怕這種可能性無乎其微,也必須做最后的嘗試。
于是消失的五年,成了他最忌諱的秘密。
披上光鮮亮麗的華麗外衣,他是年輕有為,意氣風發的林總。
但在繁花似錦的表象下,是他殘破不堪,令人無法直視的陰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