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在蓉城第一次見元妤的時候很意外,也很驚喜,但他壓制住了。
重新遇見元妤時,程瑜是有好多話要說的,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另外從元妤對他的種種跡象看來,元妤恐怕早已不記得他了,縱然有些小失望,但他覺得再次相遇即是緣分使然,重新認識也無不可。
他第一次遇見元妤的,初次認識的那會兒他還在讀書,還未輟學。
程瑜小的時候就是個混不吝,讀書也不好好讀,仿佛從來對讀書這塊就少根筋似的,在學校自然也是被請家長的慣犯了。但他仗著自己長得好,認錯快,經常離挨打只剩一厘米的時候被放過。
就這樣到了該努力拼搏的初三時,他已然長成了不愛學習,在學校里混日子的毛病。
元妤在初一的時候已經是名動全校的人物了,成績常年穩居第一,家庭幸福美滿,相貌清爽秀麗,其父母和同齡人相比也算是年輕且相貌出眾,這在全班又或者說全校的一些學生眼里可謂算得上是小說里的主角光環了吧。
元妤對初中時期那些在學校混日子的學生來說,是一個截然不同且格格不入的存在,他們之中有的覺得和元妤這樣的學霸們今后不會有過深的交際,于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從沒有過多的相處;有的呢又總想著如何讓這些人和自己的生活相融合,如何讓這些人“平易近人”,仿佛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便是一種可以奔走相告的豐功偉績似的。
而作為初三復讀生的程瑜也沒能幸免于俗,在“狐朋狗友”的激將法下,他接下了“拿下”元妤的英雄榜。
然而對于程瑜的各種招惹伎倆,性格高冷的元妤從來都是視若無睹的。相反,程瑜并未因為元妤的態度而選擇知難而退,而是更加激起了他莫名的勝負欲。
在外人眼里元妤一直是一個生人勿進、待人冷淡的人,程瑜也是這樣想的,于是私下其實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真正的性格如何,為人如何。
程瑜第一次見元妤卸下高冷面具是在一個習以為常借口不上自習晚上。通常這個時間點的街上是沒有多少人來往的,但是作為走讀生回家太早自然是要穿幫的,程瑜所幸只好逗留在學校門口的奶茶店消磨時間。
沒過多久,百無聊奈的程瑜被兩抹似乎爭執不休的人影吸引了,他仔細定睛一瞧才發現這不是他最近糾纏的元妤嘛?聽了半晌,程瑜才似懂非懂的聽清原委。
似乎是元妤的父母要離婚什么的,但不是眾所周知元妤家庭幸福美滿嗎?程瑜有些疑惑,所幸繼續聽了下去。
“媽,能不能不離婚?”元妤聲音有些淺且有些哽咽。
但是她的母親并未因此而稍加思索,而是輕描淡寫且不容商量地拋下了兩個字“不行”,于是又準備自顧自的拉著元妤往前走去。
元妤沒動,她的母親知道她在賭氣,所幸也沒拉著她了,只是告知元妤:“我已經替你請了三天假了,這幾天就把這個事一次性解決好,免得耽誤大家?!?
“耽誤誰?耽誤你還是耽誤我爸?你們有沒有為我考慮過?”元妤很氣憤,氣憤母親對這件事的輕描淡寫,仿佛像一件亟待解決的小事,現在只是通知她一起加入解決;氣憤明明一直恩愛如初的父母為何突然判若兩人,相看兩厭,甚至到了離婚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其實這個事情已經鬧了有一段時間了,元妤這段時間上課也是神情恍惚,只要一空下來腦子里就會不自覺地想這些糟心事。她其實早有預判,但就算老師關心起來,也是依然閉口不談。
雖然在她讀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就從鄰居的風言風語里聽過幾耳朵,但是一向嘴硬心軟的母親和作為典型妻管嚴的父親,她怎么也覺得此事空穴來風,直到初一上冊放寒假時,她的母親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來接她放假,她才開始警覺,盡管那時母親解釋了只是她的朋友,但是已然不再輕易相信了。
她的母親聽到這話,仿佛瞬間爆發了情緒,也不管路過的三兩來人,直沖著元妤一頓痛斥:“我不為你?我不為你考慮,我忍你爸十幾年;我不為你考慮,在生下你的時候就該早點離婚。這個婚離也得離,不離也得離,分居兩年可以上訴離婚,你決定不了這件事,也決定不了我。”說完也不管元妤是何反應,便轉身走遠了。
元妤從來沒見過母親這般疾言厲色的一面,甚至不容置喙,不容商榷。
她有些發蒙,心里悶得慌,有些喘不過氣,甚至沒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父母貌合神離已經這么長時間了,甚至比她預判的還要早。
既然早就不想過了,那為什么還要生下她,還要在她面前裝的情深意切?元妤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質問出來,但是現在已經沒機會了。
在奶茶店目睹一切的程瑜看著孤身站在冷風中久久不能平息的元妤,有些不忍心,她從來沒見過人前高冷的學霸如今這幅梨花帶雨的模樣,甚至沒想到元妤還有一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一面。他向老板要了一杯熱水,出了店便向元妤走去。
“沒事吧?”雖然覺得現在出現有些不合時宜,但程瑜還是遞出熱水,關心道。
見元妤還像個木頭人一樣沒有任何舉動,于是硬拉著元妤來到了河邊的長椅上坐著,把熱水杯遞給了元妤。
也許是在熱水的溫暖下,剛剛早已凍得麻木的元妤,現下有些回過神來了,只是神情還有些恍惚。
“既然過得不如意,為什么之前又要結婚,又要生下我呢?”元妤還是有些執念。
“也許他們決定生你的時候是幸福的?!背惕び行┎恢涝趺窗参吭ァ?
元妤知道這種事別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故此對程瑜的安慰也就聽聽而已。
“你會說出去嗎?”元妤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在她眼里,一個離異家庭在正常的家庭面前本就是不完整的,那么離異家庭的孩子更是一種另類的存在,她不想被區別對待,不想別人拿不一樣的眼神看她,不一樣的態度在背后議論她。
程瑜知道她在顧忌什么,形成這樣的反差不是她的錯,于是裝傻充愣道:“說什么?我什么也沒看到啊?!?
元妤有些意外,但還是感謝了他。
至此,后來程瑜再也沒有在學校見過元妤的身影,聽說是轉校了,又好像是休學了,總之,也許再也見不到這個高冷又脆弱的元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