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寺內，明瑤一身素衣，頭發挽起只用一個玉簪固定，敲著木魚，手上捻著佛珠，嘴里還念著佛經。

我佛慈悲，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回來。

大哥，四哥，還有他，還有我宸國千千萬萬的將士。

林菁華披著雨雪走進屋內，她蹲坐在明瑤旁邊。

“公主……”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明瑤停下敲木魚的動作，轉頭看著她。

“公主，大皇子殉國了，四皇子重傷，生死不明，子琢君他……”林菁華欲言又止。

剛才前面的那些話足以讓明瑤震驚，她拉著林菁華。

“他怎么了？”

“他謀反了。”

此刻明瑤只覺得耳邊一切都是空的，只有剛才那一句“他謀反了”一直在腦海里環繞。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會呢，”她低頭喃喃的說，“肯定是有什么誤會…他不會的…不會的…”

“肯定是有奸人要害他…他…”明瑤眼里含著眼淚。

她不相信。

林菁華兩只手按在她的肩頭說。

“陛下和娘娘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我哥哥和二皇子已經啟程去阿勒城了。阿勒城雖然是在邊境線上，這么年戰事不斷，可是它地處險峻，易守難攻。如果沒有熟知地理環境的人，來則喪命。”

“那為什么說就是他呢！”明瑤大喊道，“你們不能無緣無故的就冤枉他！”

“我們都不想冤枉他，可是事實就在眼前，月夷族出兵了，卻不是來支援宸國的，而是支援那群蠻子。急報說他受俘，可昨天早上就有人看見他在月夷與蠻子的慶功宴上大放厥詞，他說他下一個目標，就是越過阿勒城，直取都城。”林菁華拍了拍身上的雪融化后的水珠。

“公主，他畢竟是月夷的少主，你有沒有想過，這么多年他在都城行事低調，其實是在同奸人暗通款曲呢。”

林菁華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雪霧。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個了結，但愿這場雪停了，流得血能少一點。

“皇后娘娘得知兩位皇子遇害，已經昏倒了，公主去看看她吧。”說完林菁華轉身離去。

明瑤身子止不住的抖，佛珠被她扯斷，“嘩啦啦”的滾落在地上，她來不及想其他的，瘋狂的往宮里趕。

到了鳳鸞宮，門口的嬤嬤將她迎進內殿，李皇后斜倚在床上，一臉病容，頭發散落，身上只穿著寢衣。

明瑤跪在床邊，行了個大禮，“給母后請安。”

李皇后的聲音氣若游絲，“快起來。”

直起身子，明瑤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李皇后看她這個樣子，心疼的幫她擦眼淚，她的手在抖。

兩個十年沒見的孩子，一個戰死沙場，尸骨未寒，一個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瑤瑤，我的好女兒。”

“母后，一定要保重身子，要快快好起來，二哥會平安回來的。”

“瑤瑤，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大哥四哥的模樣了。他們離開的時候你還那么小，我這一雙眼睛，有一半都是為他倆哭瞎的。那個時候我怪你父皇，為什么非要我的孩子去那個地方，宸國建國多年，只興文，不興武，所以武將寥寥無幾。珩兒那孩子又喜歡舞刀弄槍的，連帶著琤兒也喜歡，說是討厭文人身上的那股子迂腐氣。”

明珩戰功卓著，一手刺槍耍的境外無人來犯，欽天監曾經斷言說他是難得的將星，是以，明德皇帝才讓他在阿勒城守了那么多年。

李皇后緊緊攥著明瑤的手。

“我不要他們建功立業，也不要他們功成名就，我只想……讓我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這么難嗎……這么難嗎……”她哭的撕心裂肺，中間昏過去一次，明瑤不敢在她面前哭，怕帶動她的情緒。

這幾日，她都住在風鸞宮，明琢謀反的事情終究沒能瞞住，鬧的朝野上下，人盡皆知。

明德皇帝一夜之間滄桑了十幾歲，明瑤看見他的時候，他坐在龍椅下面的階梯上，他甚至沒有力氣笑，強擠出來的笑容也難看的要緊。

她摸著明德蒼老的手，這個父親一生都在為國為民操勞，明琢入都城之后，更是待他如親子。如今換做是誰，可能都會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你二哥……”明德沒往下說，眼神空洞的看著阿勒城的方向。

“二哥怎么了？”

“被亂軍……馬踏而死……”

“怎么會……”這個刺激太大了，明瑤甚至來不及緩沖一下。

那日明瑞和林驚遠剛抵達阿勒城，就受了埋伏，因為帶的兵多，斷尾求生才得以逃脫。進入城內，竟發現明琤已經失蹤多日，一個重傷的人斷然不會自己爬出城。他一邊設防，一邊秘密尋找。

蠻人想法設法的釣他出城，什么方法都用了，他硬是不出兵，像是一門心思的想跟他們耗。

“告訴你們的皇子，我們手里有他兩位兄弟的尸骨！”

就是這樣一句話，明瑞開了城門，進了境外。

他帶領的三萬將士全被埋伏，沒有一個人活著走出來。蠻人留著明瑞的命，把他吊在馬后面，讓馬狂奔。將他丟在亂軍之中，萬馬奔騰而過，血濺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