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兩個人對峙著。

“我要吃！”穿病號服的女子炸毛，張牙舞抓地說道，“快點給我！”

“你不能吃。”旁邊的男子平靜的說道，“你的身體還不能夠消化。”

“劉喪！！！！”楚希瞪著眼睛看著他，“我才剛醒，哪有你這么對待病人的？！你是不是想虐待病人？”

劉喪摸了摸楚希的頭：“正是因為你是病人，所以才不能吃。”

楚希偏頭躲開劉喪的手，卻發現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行動，自己躲到哪里他就伸到哪里。后來楚希終于認了輸，任由著劉喪揉亂自己的頭發。

“喪背兒......”楚希幽幽地看著劉喪道。

“嗯？”劉喪把手里的東西收拾起來，撩起上眼皮看她，“我的名字好叫？”

“你是不是給人魂穿了？”楚希不滿躺在床上，伸手想要打掉劉喪的手。“干嘛老是摸我頭，會長不高的。”

“嗯……”劉喪點頭，“對，被附身了。”

楚希不太滿意的鉆進被子里，不想聽劉喪說話，劉喪就隔著被子看著她。

少頃楚希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頭：“吃了藥后才能吃，而且不能多吃。”

“真的？”楚希嗖的一下掀開被子，但是突然感覺就這樣妥協有些失面子，于是強行給自己找借口道：“藥那么苦，還不能多吃兩個？”

劉喪看著剛才收起來的蜜餞，已經少了一大半，不由得皺眉逗她道：“喝一口藥吃一顆蜜餞，你看看你上次還剩多少了？醫生說了你腸胃還弱，不能吃這些刺激胃壁的。”

楚希沒說話，劉喪知道她是生氣了。

楚希已經醒了，是楚蕭救的她。

只是她身體底子還很虛，不比她之前。還有就是，她的脾氣倒是變了不少，更像一個小孩。

劉喪揉了揉她的長發，引得她縮了縮脖子：“如果你乖乖吃藥的話，能多吃兩顆。”

“苦，不想吃。”楚希推開劉喪端過來的那一杯藥。

劉喪只是看著楚希沒說話，堅守立場的楚希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一副我一定不會喝的表情。但是手就是不自覺的摸向杯子：“說了不想喝，你還非得要我喝。”

劉喪看著楚希笑了笑，拿出了幾個蜜餞放在一旁，摸了摸楚希的腦袋：“乖。”

楚希罵罵咧咧端起那杯子，特別不情愿地喝了一口，眉頭直皺：“苦死了。”

但是她還是慢慢喝著，因為她知道劉喪是為了自己好，自己也不希望劉喪生氣。

“......”楚希吐出舌頭只發嘔，夸張的眼淚也出來了，楚希感覺自己要吐出來了。

劉喪幫她收拾了杯子：“這么苦嗎？”

楚希很不滿的看著劉喪，在他伸手收自己的杯子的時候，楚希直接起身一下抱住劉喪的脖子，直接把自己嘴上殘存的藥給他蹭到了劉喪的嘴上。

“！”劉喪眼睛一下睜大，只感覺自己唇上微微一濕，楚希的眼睛還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眼睛。

砰地一聲，杯子重重落地，瞬間摔了個粉碎。

沒等劉喪做出任何決定，楚希倒是先不好意思了，直接嗖的一下松了手。手足無措的紅著臉又坐到病床上：“我就說很苦吧，你看你都苦的愣住了……”

“......”劉喪面無表情地看著楚希，“鬧夠了？”

楚希一臉不服，語氣卻有些慫：“嗯……鬧，鬧夠了。”

劉喪咬了咬唇，收起了剛拿出來的蜜餞：“那你今天的蜜餞就別吃了。”

說完他就別過頭收拾東西，剛一轉頭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紅色就一路到了耳根。

“劉喪！！！”

“說了不能吃就不能吃，你叫我也沒辦法。”

......

人在吃了藥后，都喜歡睡覺，楚希也不例外。就算是已經出院半年了，她也還是這樣的。

楚希側身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一旁的劉喪就只是溫柔的看著她。清醒后的楚希除了變得很小孩子氣，還非常嗜睡。

劉喪看著楚希的睡顏，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腿，讓她有個舒服的枕頭。

多睡點也是好事，畢竟她還沒完全恢復，多睡兒就能再久一點。

“劉喪......”似乎夢見了什么，楚希輕聲地囈語了一句，聲音非常輕，輕到風一吹就散了。但是劉喪能夠聽見。

劉喪伸手揉了揉她細散的長發，低頭吻了下楚希的額頭：“我在，不要怕。”

聽到劉喪的話后，大概是有了安全感，楚希又往劉喪的懷里蹭了蹭。“劉喪......”

劉喪只得伸手半抱著她，任由著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鎖骨上，又輕輕親了一下楚希的臉蛋。“我在。”

聽說溫暖的懷抱能讓人安心，如果這樣能讓你安心，一直這么抱著也沒事。

我一直都在，永遠都在。劉喪在心里默念道，我一定會陪你很久的。

劉喪輕輕拍著楚希的后背，安撫著她的情緒，想讓她安心些。

再多睡一會兒吧，如果這樣讓你感覺很舒服的話。

一個人微微側頭看著他們，臉上還帶著一張面具，遮擋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冷很淡然，卻又不是毫無感情，情感復雜的讓人猜不透，只是看起來讓人覺得心疼。

他想見她，可是他的樣子會嚇到她。

......

楚蕭看著手臂上的枯皮，緩緩的拉下了自己的衣袖，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

......

劉喪看著楚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側頭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看著她毫無反應的閉著眼睛。

要在平時，她肯定會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馬上跳起來和自己理論。

劉喪笑了笑，慢慢地抽離開來，眼淚就從眼底涌了出來。

楚希，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

......

帶著面具的汪燦站在楚蕭面前，他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體能，只是走的時候還是有些蹣跚。這是病根，醫不了。

“你打算瞞多久。”汪燦看著楚蕭問道，“你總不希望，一直瞞著他們吧？”

楚蕭看著自己的手，上面變得非常蒼老，手筋凸顯而且皮膚蠟黃。“有這個必要嗎？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她的，現在只是換個方式還給她而已。”

“還有半年，”汪燦漠然的說道，“最多還有一年。反正惡人活得久，讓我去替她再續幾年。”

“沒用的。”楚蕭搖了搖頭，“也只有我的命才行，用你所有的壽命，可能都不夠換她一年，而且這種方法也只能用一次。”

“就算有別的方法，”楚蕭抬頭看了一眼汪燦，“那我也不可能讓你去。她是我的姐姐。”

汪燦感覺楚蕭那一眼，看起來非常蒼老，仿佛活了很久。

在那一刻，他突然感覺或許對于楚蕭來說，一比十換取壽命，是他自己早就預料到了的。

......

隨著楚希越來越嗜睡，劉喪越來越明白時間快到了。

直到楚希在自己的懷里，緩緩的沒有了呼吸聲，心跳也慢慢的停了下來。

劉喪聽到了，他都聽到了。

劉喪笑了一笑，用手指勾了勾楚希的鼻尖：“又要睡覺了啊？還沒多陪陪我，你真是狠心......”

話還沒說完，啪嗒一下，眼淚掉在了楚希的眼皮上。順著她的面頰流下，不帶一絲留念的，滑了下去。

楚希的嘴角緩緩揚起，那是她最后的表情，就好像她一直都很開心。

劉喪看著楚希手里的紙張，知道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這是楚希，特地留給自己的。

他顫抖著手打開，看著楚希的字跡，淚緩緩的淌了下來。

“我相信風水輪流轉，所以我不介意你冷淡殘缺的心靈，恰好碰到一個荒誕的美麗。

什么時候是結束，是死亡嗎？不，不是，是當最后一個人將我遺忘，我在這世界上一切的痕跡都消失的那一刻。

所以你就得活下去，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劉喪，這是我想要對你說的：

我不想要你太傷心，你要好好活著。這樣我才能放心的離開，我才會在下一輩子快點找到你。

只是再見時，我希望，你不要再那么自卑。不急的，你先在這邊把這一輩子好好過完，過得圓滿，過的幸福。

我會在奈何橋的那頭的等著你，你一定要找一個理解你的人，不要像我一樣喜歡和你頂嘴。保護你這么久，我真的感覺很累，但是我愿意，因為我保護的人是你。

別哭劉喪，記得說愛我。別哭劉喪，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別哭劉喪，我們還會遇見的；別哭劉喪，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為了我，多笑笑好不好，我不喜歡我的劉喪喪著臉。我的記憶中的劉喪，也沒有那么愛哭。

劉喪，即便生生不見，也要歲歲平安。我一定會找到你，但是下一次，換你保護我好不好？

——楚希

她自己都明白，自己能醒過來都是不正常的。她更明白，自己還是會死，只是不知道時間，所以她用著劉喪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好好的陪了他三個月。

劉喪含著淚笑了笑，抱緊了懷里的人，嘶聲說道：“楚希......你知不知道，沒了你我才會難受......”

......

繁花落盡，望君安好，奈何橋頭，待君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