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惜,這是長留,也是你今后的啟蒙先生。”
小小的惟惜看著面前雖然穿著玄色衣袍,但卻有一頭暗紅色長發(fā)的男子,男子對著惟惜行禮。
“見過少主。”
惟惜見過這個人,他始終是父親一眾臣子中,發(fā)色最為顯眼的那個,暗紅色長發(fā)扎著低馬尾在腦后垂著,一直垂到膝蓋關(guān)節(jié),細密的劉海下,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帶著些許的光,看著很清澈,像個剛出世的年輕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jīng)跟在零主身邊很久了,比所有人都要久。
……
“先生,你還記得你年歲幾何,為什么這么多年,父親已經(jīng)開始漸漸力不從心,可先生你,還是這個模樣。”有一天下課,惟惜實在是很好奇,便出口問了這么一句。
“零主的那些大臣們,四大兇獸不也是這樣嗎?”長留反問“他們看著也是很年輕呀。”
“嗯?”
“零界的人普遍壽數(shù)長久,不只是我們,還有少主你。”
“那父親他……”
“別看你父親那樣,他可年輕著呢。”長留笑著揉了揉惟惜的碎發(fā)“今日便到此吧,”
……
因為零界的時間過得很慢,再加上人人身體里都曾存有零力,所以普遍壽數(shù)長久。
惟惜一度以為他可以維持這樣平靜的生活許久許久,久到可以看著滄海桑田,看著一切轉(zhuǎn)變成另外一個模樣,本以為,一切會變得更好,他的啟蒙先生還來得及教他一些其他的有用的沒用的小東西。
直到,四大兇獸反叛,這場反叛在有些人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惟惜的意料之中。
可惟惜意識到自己做什么時,他已經(jīng)到了大殿門口。
他聽見父親大怒,聽見群臣們因為恐懼而勸父親去談判的話語。
可這么重要的事情,長留卻不在,惟惜轉(zhuǎn)頭朝著長留以往所在的地方尋去。
他在的地方除了家里,就是醫(yī)館,自己的醫(yī)術(shù),便是他所教。
“少主,你尋我?”
醫(yī)館里,惟惜找到了大咧咧坐在門檻上喝酒的長留,依舊是一身玄衣,襯著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些,嘴唇也淡的幾乎沒了顏色。
“惟惜,喝酒嗎?”長留將手邊的另一個酒壺遞給惟惜,惟惜皺眉“先生,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就想著喝酒啊。”
“四大兇獸坐不住了?”長留仰頭看天“惟惜,你說人這輩子死了,會有來世嗎?”
“或許有吧,我又沒死過,怎么會知道這個。”
“那你覺得,神會有嗎?”
“在我印象里,神都是不死不滅的,就算是死了,應(yīng)該也沒有下一世了吧。”
“而且這世界,哪里會有神這種東西,就算是有神,又怎么會管這人間?”說話間,惟惜拿走了長留身邊的酒“先生,這次四大兇獸無緣無故反叛,原因為何,我們,又該如何應(yīng)對啊?”
“王族的人死了便死了,畢竟王族的每個人都皆可為戰(zhàn),可這城里,還有老百姓,他們罪不至死。”說話間,惟惜灌了口酒“現(xiàn)在那幫老家伙正在堂上逼我父親和談,你知道我父親那寧折不彎的性格。”
“你見過被軍隊圍住的城嗎?”
長留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這么一句,惟惜不解。
“我曾隨著零主打過一場仗。”長留喝了一口酒,身上的酒味也越發(fā)的濃。
“圍城之戰(zhàn),我們是圍城的那一個。”
“他們被困在城中整整四個月,你知道對那些存糧不多的人來說那意味著什么嗎?”
惟惜倒吸了一口冷氣,很明顯,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只覺得反胃。
“別說了,求你了。”
“滿地碎骨,城中盡是哀嚎,有些人是生氣和痛恨,有些人是傷心親人的離世以及對自己選擇的悔恨,而有些人是喜極而泣,慶幸,有人來救他了,終于能從這該死的地獄里出去了。”
長留仰頭將壺中的最后一口酒仰頭灌下,起身,身體有些搖晃,卻被惟惜一把扶住。
“談和是不可能談和的,以你父親的性格,這場戰(zhàn)役必定是守城死戰(zhàn)。”
“我們都可以死。”長留的手放在惟惜發(fā)頂,揉了揉“你和阿星不行,百姓也不行。”
“先生!”
“四大兇獸不會輕舉妄動,你回去吧,我睡一會兒。”
說話間,長留一揮手,惟惜整個人就消失了,長留靠在門上,看著外面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如今漸漸變得冷清。
“呵……”
……
“大哥,這次我們真能成功嗎?”
穹奇抱著手臂,看著地圖“憑我一個人就能把軍隊都干掉,零主和那個教書先生會費點事,但是不礙事,我一定能成功。”
“不急。”梼杌抬手“既然我們有的是時間,那就慢慢玩,都有,命將士圍城。”
“為什么圍城?”混沌不解“明明有更快的辦法。”
“還記得之前打的一場戰(zhàn)役嗎?”
“他們挺了四個月,挺不住了。”梼杌道“我們的時間還長,可以慢慢玩,但是有些人,怕是沒有那么長的時間了。”
“是。”
……
“大人,他們圍城了。”
城墻上,長留站在零主身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你之前提出的辦法,可想好這么做的后果了?”零主開口道。
“想好了。”長留道“大人,你可想好后果了?”
“嗯。”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可顧慮的了。”長留笑著看著下面。
“你可真是個瘋子。”
長留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下面,穹奇站在那,明顯是躍躍欲動的。
“城內(nèi)的存糧,還有多少?”零主喚來人詢問。
“如果省一些,還可以撐三月,三月之期一過,加上馬上就要冬天,那……”
“我知道了,去叭。”
那人走了之后,長留轉(zhuǎn)頭“大人,臣這就去。”
“要記得,你只有三月時間。”零主轉(zhuǎn)頭“你撐,也要給我撐三個月。”
“是。”
……大殿……
“從此刻開始,封城死戰(zhàn),除了王族和軍隊,所有人收拾行李,前往王宮最高處,有人會送你們離開。”
零主下令,整個王城的軍隊莫敢不從,整個皇宮上下都人心惶惶,生怕四大兇獸什么時候打進來,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著。
惟惜再見到長留時,是兩個多月后,整個王城最高的地方。
“我們只有十幾天時間,必須要盡快。”零主曾這么說過“把百姓和惟惜他們兩個都送走,你那個零術(shù)還能維持多久?”
“不走!”惟惜道“父親,我也是王族,我可以一戰(zhàn)!”
“你可以一戰(zhàn)。”長留道“那阿星呢,誰來保護阿星?”
惟惜張了張嘴,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殿下。”長留走上前“我替你父親答應(yīng)你,只要這邊一結(jié)束,我就接你和弟弟回來,好嗎?”
“荼靡!”
從殿外走進來一個穿著盔甲的少年“大人。”
“這是荼靡,由他送你們離開。”
“是。”
“荼靡,你也一起走。”
荼靡沒答,只是拉著掙扎的惟惜走了,整個大殿里就剩下長留,以及久久未曾出聲的零主。
“你造出的通道通向哪里?”零主開口問道。
“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是個好地方。”長留笑著回答“不會出錯的,少主他們都不會有事。”
……
“你放開我!”
荼靡的手像是鐐銬一般掙扎不開,而且惟惜越掙扎,他便抓的越緊。
“荼靡!”惟惜突然停住腳步,任荼靡如何拽都不挪動腳步。
“少主,別讓我為難。”
“是你讓我為難!”惟惜道“放開我,我要回去找他們。”
“回去干什么?”荼靡冷喝“送死嗎?”
“你現(xiàn)在的能力,還不足以能承擔(dān)起零主的責(zé)任,你還需要時間歷練成長。”
說話間,他們聽見了軍隊的喊殺聲,兩人站在原地,看著一群人將王宮包裹了起來。
“城破了!王宮被包圍了!”
“是。”
“那我父親和先生!”
“不必擔(dān)心!”說話間,荼靡便將他拽到入口面前。
“少主,希望我們再見面吧。”
下一秒,荼靡和惟惜便看見大殿上空不知何時突然出現(xiàn)一個巨大到足以籠罩全城的大陣。
陣式下壓,將城中殘留的所有人以及新進入城中還沒來得及逃離的軍隊,盡數(shù)鎮(zhèn)壓。
“逃!”荼靡在這之前一把將惟惜推進了通道。
……
“嗯……”
惟惜睜眼,入目的便是睡著之前尚未整理完的藥材,而后起身揉了揉眉心。
“我這是活的太久了,夜長且夢多,怎么突然夢到這些了。”
“一定是白天那個臭小子纏著我問。”
那個陣式,一看就不是極陰該有的,轉(zhuǎn)瞬間便將一座城池壓成廢墟,城中的人,無人生還。
或許這兩個人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要用城中那些剩余的人和軍隊,引四大兇獸進城,然后,同歸于盡。
也許是最后出了什么差錯,四大兇獸逃了出來,在這里被封印。
但王城被犧牲的那些人,卻是無辜的。